柳馥兰冷厉的双眸，二十多年来，除了在战场上，他从未见过她如此愤慨。

萧墨临一手紧握拳头，一手仍没有放开楚鸾：“皇上赐婚，岂是一纸和离书就能了断的。”

他曾无比怨恨皇上那道赐婚圣旨，怨恨强行将楚鸾塞给他，今天他竟然有些庆幸，因为那道圣旨，他可以留住楚鸾。

想到这儿，萧墨临不禁自嘲起来，真是自恨寻芳到已迟，往年曾见未开时。

柳馥兰柳眉一蹙，手中的和离书被紧握成了一团，当初风毅为了楚鸾的幸福，出征前特地求皇上赐婚，未想今日却帮了萧墨临。

萧太傅此时再无朝堂中的威严：“风少夫人，待一切事安排妥当，老夫会亲自登门谢罪。”

岂料柳馥兰扭头就走了，急匆匆的模样让李庆吓得不轻：“少夫人！你有孕在身，你慢些！”

柳馥兰站在太傅府外，瞪着门上的牌匾：“我进宫去见皇上。”

第十三章 放手吧

皇宫，御书房中。

皇上正为风家一事忧虑之时，太监传报风副将遗孀柳馥兰有事求见。

柳馥兰稳步走了进去，扶着腰倏然跪地：“皇上，民女此番逾越面圣只为一事，还请皇上看在风家护国之功上应允。”

“何事？”

柳馥兰将袖内的信呈上，声声恳切：“请皇上下旨，让楚鸾入风家祖墓，此乃清染的遗愿。”

而御书房外，李庆双手摩挲着，紧张不已。

当初风毅请旨已战功赐婚，如今又要请旨让楚鸾回风家，皇上毕竟是天子，圣旨岂能随意听人几句就下了。

正当他在愈渐担忧中，柳馥兰被宫女搀扶着出来了。

“少夫人。”

“我们去接清染。”

此时太傅府门口站了几十个百姓，甚至还有穿着粗布衣的。

“两位将军尸骨未寒，萧太傅倒办起喜事来了！”

“呸！忠将以死护国，这些朝臣就知道享福！”

“几月前萧家娶将军小姐还是用棺材接的，简直无德无心！”

一句句讽刺谩骂都被小厮传入萧太傅的耳内，他捂面哀叹，只觉无颜去面对府外的百姓和柳馥兰。

百姓虽不知风萧两家之事，但那日楚鸾身着嫁衣被棺材相迎是事实，他无法否认。

萧墨临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在楚鸾身边，足足看了她一个时辰。

“宸儿……”萧太傅握住他的肩膀：“若不然，让清染回家吧。”

他并非不认楚鸾为儿媳，而是此时的萧家已经配不上她了。

萧墨临垂眸，握着楚鸾的手轻轻摩挲着：“这里便是她的家。”

萧太傅沉默了，他了解萧墨临，此刻他心中一定是乱做了一团了……

一小厮突然急匆匆的跑来：“老爷，风少夫人她……”

他话还没说完，柳馥兰便手拿圣旨走了进来：“萧太傅，皇上有旨，楚鸾护国有功，如遗愿入风家祖墓。”

萧太傅一愣，却见李庆已打断将楚鸾抱起来了。

“滚开！”萧墨临突然暴怒，将李庆的手掀开：“不准碰她！”

他将楚鸾半抱在怀，头埋在她的肩窝处，不愿让人看见此时满眼都是泪水的他。

怀中人的身体如同盔甲般冰冷，但萧墨临却觉得只有抱着她才能感受到一丝暖意……

李庆乃习武之人，岂会在意他这点力气：“难不成萧府要抗旨不成？”他冷言嘲弄道，目中满是鄙夷。

“放手吧。”柳馥兰看着萧墨临颤抖的双肩，语气虽愤却也带着可惜：“她用十二年的时间爱你，你从未肯给她一句回应。如今她走了，你现在顿悟更是多余了。”

萧墨临呆住了，柳馥兰的话无疑戳到了他的痛处。

十二年，人的一生有几个十二年，而楚鸾唯一一个十二年给了他，他却将她这最为珍贵的十二年扔掉了，等他再想捡起来时，却已经不见了。

李庆趁着萧墨临愣神之际，将楚鸾从他怀中抱走，与柳馥兰离开了太傅府。

萧墨临依旧保持着抱着她的姿势，任萧太傅怎么喊都没有反应，猛然间，他起身将胸前的绣球扯落在地，疾步奔了出去。

“宸儿！你去哪儿！？”

第十四章 你配不上

待萧墨临跑至府门外时，柳馥兰和李庆早已带着楚鸾驾着马车走了，他骑上马，一刻也未停留奔向将军府。

奈何此时的将军府大门紧闭，好似是为了故意阻挡他一般，萧墨临直直的站在府外，雪渐渐覆盖在他的头上肩上。

他好像听见了柳馥兰的哭声，好像也听见了棺盖挪动的声音，他抬起赤红的双目望向那一丈多高的府墙，紧握着双拳。

曾经楚鸾就是一次次的殪崋爬墙偷跑出去找他的，她的小手上总是有很多伤痕，但她每次都会笑嘻嘻的背到身后。

“吱——”的一声，府门突然开了，一披着墨色披风的男子缓缓走到萧墨临面前。

“萧墨临。”

萧墨临眼光慢慢放在眼前之人脸上，看着他眉眼中的熟悉感，他蹙起了眉头：“陆北尘？”

他、楚鸾还有陆北尘三人儿时总在一处玩，只是没过几年陆北尘家中遭贬黜离开了京城。

萧墨临不关心陆北尘何时回来的，他只在意为何他会从将军府中出来：“你为何在这儿？”

陆北尘眼中还带着泪，他无奈苦笑：“清染为国战死，我自是来看她最后一眼。”

萧墨临闻言，心更是一窒。

陆北尘对楚鸾与萧墨临的事略知一二，他看着双目无甚神采的萧墨临问道：“后悔了？”

萧墨临不语，他后悔，但他说不出来，他也更不会对陆北尘说。

见他沉默，陆北尘冷然一笑：“清染肯放下你上战场，除了迫不得已，或萧也因为明白了你不会真心待她。”

萧墨临眉目一拧，眼中的怒火几欲让他想出手。

而陆北尘丝毫不理会他的愤怒：“十二年了，她痴情十二年，换来这么结果根本就不值得。”

萧墨临被他这句话如同一把刀扎在他的心上，他怒视着陆北尘：“我与她的事，你还是这么多嘴！”

从儿时开始，他们三人都是陆北尘护楚鸾，楚鸾护萧墨临这种玩伴关系。

陆北尘曾对楚鸾说萧墨临不会喜欢她，但楚鸾只是笑着摇摇头，萧墨临也因为这点，对陆北尘总抱着一种莫名的厌烦。

以至于每次看见楚鸾与他走在一起，便会故意的不理楚鸾。

本来温和的陆北尘瞬时就怒了，他嘲笑道：“我至少从未将清染的一片好心置于东流水中。”

“你从小便嫌弃她，她帮你搜寻名书，只因掺杂一本禁书你便骂她愚蠢，为你打架你却骂她粗俗鲁莽……萧墨临，你把清染的付出看的一文不值，而现在你的后悔也同样一文不值。”

“若我不曾走，我还是会劝她放弃你，因为你根本配不上她。”

“住口！”

萧墨临额上青筋暴起，一拳将陆北尘打倒在地。他抓住陆北尘的衣襟，又是一拳砸在他脸上，暴怒的声音中竟带着慌乱：“我配不上，你就配得上吗？”

陆北尘嘴角滴着血线，看着失控的萧墨临，眼中的讽刺更加明显。

“萧墨临，你现在的模样不是你最看不起的吗？”

第十五章 若她还活着

萧墨临挥向陆北尘的拳头陡然停住。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