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巧娣莫家宝大结局-杨巧娣莫家宝正版小说
宽大的袖口里伸出来的雪白似藕的手臂。手臂从他的两腋穿过,反过来搭上他的肩头。背心后传来女人炙热的呼吸,隔着薄薄的衬衫,盼盼把脸贴在他后背上,发出如同梦吟一般的低语。
“阿宝,不要走……”
“阿宝,抱抱我……”
说不上是谁主动的,等阿宝回过神来,盼盼已经赤裸地倒在了床上,身下是散落着的黑色的和服,丧服的腰带虚虚地挂在大腿上。她冲他抬起两只胳膊,像是一只被大雨淋湿了翅膀的燕尾蝶拼尽最后的力气,从枝头跃入他的指尖。
阿宝曾经幻想过和盼盼发生关系的时候,会闻到什么样的味道。他曾一心以为是茉莉花的味道,纯洁的,又带着夏天午后的炙热。然而他绝不会想到,居然是雨水里带着一股寺庙檀香的香气,冷冽庄严中甚至带着一丝肃杀。
阿宝眯起眼睛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踢下床的黑色丧服,心中无端地升起了一种背德的快乐。
今天应该是某个人的葬礼,有人死了,而他们却在这里交欢。
比起生理上的快感,这样的想法更让他血脉喷张。
阿宝从小就是个好孩子,比亚非来的更乖。阿宝爷爷家三房兄弟就生下他这一个男丁,又是家里唯一的大学生,很小的时候他就明白自己要背负起什么。
阿宝记得很清楚,那是他很小的时候,大约只有四五岁,因为背不出三字经,姆妈就不吃饭。不止姆妈不吃,家里所有人都不吃,都坐在客厅里看着他。直到他磕磕绊绊把最后一个字吐出来,爷爷大手一挥,奶奶和姆妈才把早就凉透的饭菜和米饭端上桌。
阿宝端起碗,刚吃一口,转身就冲到马桶边吐了。
从此落下了一个毛病,压力一大就想吐。吐了之后,就想做些什么出格的事情。
当然违法乱纪的事情阿宝是绝对不敢做的,但是他会在无人的深夜里用从“淮国旧”淘来的无线电听一些被明令禁止的频道,比如“美国之音”这样的“敌台”。看某些家里有海外关系的同学带来的繁体字的报纸。又或者在热气腾腾的盛夏里,关上门窗,打开唱片盒子放一曲“台湾女特务”邓丽君的名曲《何日君再来》,
好花不常开,
好景不常在。
愁堆解笑眉,
泪洒相思带。
恍惚间,阿宝似乎又听到了那清丽婉转却也勾人魂魄的嗓音,带着微微的喘息,细细簌簌地跟着雨丝飘进心底的缝隙里。
阿宝把脑袋贴在盼盼光滑的背脊上,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我今天,见到那个女人了。”
热水从莲蓬头上落下,依然紧贴着的两人闭上双眼,屋外的雨和浴室的水声交织在一起,盼盼感觉身体终于热了起来,不止身体,还有一度凉透了的心。
“洁子?”
阿宝轻吻她的耳垂。
“山田的大姐死了,她去了葬礼。”
“她去做什么?”
阿宝拧起眉头。
盼盼转身,拨开阿宝贴在额头上的碎发,“你之前说你见过她?”
阿宝舔了舔嘴唇。
“那你知道她,直到她和我长得……”
“我知道。”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那又怎么样,你和她完全是两种人,根本不会搞混。”
只有山田一男这样的失败者才会玩这种自以为深情的把戏。
他所谓的“迫不得已”,不过只是心底怯懦的体现。一辈子没有担起过责任的老男人心安理得地躲在家长后面,企图做一生一世的少爷。原来是父母,接着是大姐。现在大姐没了,六十岁的“老少爷”终于要独自面对人生的风雨。
“她来找山田,希望他娶她。”
阿宝抹了把脸,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表情。
“那倒真是……一腔孤勇。”
他早该想到,能在脂粉堆、销金窟里拼出一条生路的女人,怎么会是寻常人。
“山田配不上她。”
盼盼关上水龙头,昂起头望向阿宝的眼睛。
“我要从山田家搬出来。”
————
离婚是不可能的,如果离婚的话盼盼就要被遣返回国了。她的债还没有还清,永住资格也没有拿到,但是她无论如何也不想在山田家住下去了。
阿宝说他可以从宿舍搬出来,两个人在附近租房子住,却被盼盼拒绝了。
“为什么,事到如今你难道还不明白我的心意么?盼盼,我爱你,我不想和你分开。”
阿宝紧紧地抱住她。
“钱的事情你不要担心,我多打两份工就可以了,房租的事情我来解决。”
反正他早就不想住寝室了。
“不行,你还是学生,最关键的还是读书。我养不起你,你也养不起我。”
盼盼态度坚决。她辞掉超市的工作后,又在家附近的洗衣店找了一份缝缝补补的兼职。老板同意她把衣服带回家缝补,按件计费。即便如此,东京的房租也不是他们两人可以承受的,何况她还要寄钱回家。
其实盼盼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阿宝在日本只是暂时的,最多再呆一年他就要回美国了。
何况她现在还没想好将来怎么和阿宝相处。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阿宝家的情况,戴家绝对不会允许他娶一个结了两次婚的女人进门。更何况,现在盼盼的心里只有早日学到小林先生的手艺,其他的一切,包括阿宝在内也要往后排。
想来想去,盼盼决定求助小林先生。她听杏子说过,小林家制衣铺的二楼有一间空屋,当时杏子就住在楼上,房租很便宜。她这段时间在店里进进出出,并没有看到二楼住人,她想租下那个地方,至少可以省下通勤的费用。
盼盼把自己的想法对小林先生说了。
“房租的话,您可以在我的工资里扣。拜托了。”
盼盼低下头。
“我当年在你爷爷底下做了三年的学徒,吃你杨家的,住你杨家的,你爷爷可没问我要过一分钱。”
小林摆摆手,“你要住就住,想什么时候搬过来提前说一声。”
盼盼想不到问题那么容易就解决了,一时之间热泪盈眶。
“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没通过试用期,我还是要赶你走的。你也不用谢我,还是谢谢你爷爷吧。师父和师弟都是好人,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子孙过苦日子的。”
盼盼从生下来到现在,从来不觉得得过爷爷和爸爸的半点恩惠,直到这一刻才明白什么叫做“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从山田家搬出来的那一天,阳光明媚,天空蓝到近乎透明。阿宝说要来帮忙,再一次被盼盼拒绝了。她说这是她自己的事情,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将来在日本的两年时间要怎么熬。
“这些日子,感谢您的照顾了。”
盼盼把钥匙推到山田一男面前,和钥匙放在一起的还有山田的存折、印章。
“我拿走的都是我从上海带来的东西……”
盼盼指了指行李箱。
“不过,那本书我想一并带走,可以么?”
她说的是那本宫泽贤治的诗集。
“当然……是我对不起你。”
山田低下头,盼盼看到他的头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