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得歇。

“苏姑娘，您陪秋姨一起用早饭吧。”文大娘道。

柳依依看了一眼秋姨，几日不见，竟消瘦了许多，脸色也不大好，估摸是最近发生了很多事，她没有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好。”

二人进屋吃了，柳依依盛了一碗米粥，递到秋姨面前，但秋姨摇了摇头。

“我不饿。”

柳依依还是塞到了她手里，“看您都瘦了，多少吃点。”

秋姨接过去，正要开口，先咳嗽了起来，她忙转过头，用手捂住嘴。看到手心里有血，她只能放下碗，匆忙出去了。

柳依依只以为秋姨是伤寒了，并没有多在意。等秋姨回来，她嘱咐她回宫一定要找太医来诊脉，要她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秋姨笑，“好了，我是你干娘，还是你是我干娘，这般啰嗦。”

柳依依哼了一声，“你要不是我干娘，我才懒得管你。”

“是是，干娘知道你这孩子最有孝心了。”

柳依依往秋姨碗里夹了一筷子菜，催着她多吃点。

吃完饭，二人坐在一起说话。

眼下英王虽然还未登基，但其实没什么悬念，朝中大臣多支持英王，明贵妃一派根本不是对手，尤其那六皇子文不成武不就，更没法与立过赫赫军功的英王比。

“等英王一登基，我们就能回大荣了。”柳依依说着拉住秋姨，“干娘，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要不你跟我回去吧，我养你。”

她是真舍不得秋姨，也放心不下她。

秋姨拍了拍柳依依的手，笑道：“你有这份心，干娘很感动，但北金是我的家，我不会离开的，死也会死在这片土地上。”

柳依依皱眉，“说什么死不死的，您还这么年轻，身体还这么好，一定能长命百岁。您不跟我走也罢，我会时常回来看您的。”

秋姨点头，“好。”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秋姨拿出一个锦盒塞给了柳依依。

“这是？”

秋姨沉了口气，“你打开看看。”

柳依依原以为是秋姨给她的珠宝首饰之类，可这锦盒挺轻的，而且秋姨表情严肃，这里面的东西似乎非常重要。

她呼出一口气，打开锦盒，见里面有一块明黄的绢子，还绣着龙纹。

这……

她疑惑更重，伸手拿起这绢子，慢慢展开，先看到了右下角的国玺红印，手不由抖了一下，再看上面所写内容，眼睛一下瞪大，瞳孔紧缩。

这是武帝在生前拟的诏书，诏书上立六皇子冷雨安为新君，同时褫夺英王在南州的军权。

如果这份诏书公之于众，那英王也就没有资格再争夺皇位了，而且还会丢了军权，被困金安，最后被新君暗害。

“这份诏书……”

“英王不知道。”秋姨道。

柳依依听到这句话，心下又是一震，“您，您不信任他？”

秋姨摇头，“他会是一个好君主，但只要是君主，他就要以社稷为先，到时他真的还会履行诺言放陈平你们离开吗？”

“他……”柳依依迟疑了，她信任冷雨霰，但这份信任其实没什么保障，人心易变，她不是不懂这个道理。

“即便他肯，朝中大臣也会反对，只怕到时他以身不由己为由，你们也没办法。所以藏好这份遗诏，最好是用不到，而如果他食言了，这就是你们的保命符。”

柳依依攥紧遗诏，起身过去抱住秋姨。

“干娘，谢谢你。”能为他们考虑这么周全，能这么信任他们，把如此重要的东西给他们。

秋姨拍拍柳依依的肩膀，“陈平，可惜了，他本该是气壮山河的英雄人物，可被大荣一帮奸臣残害。他的心狠了，邪了，装不下苍生，少了大义，可他也有权利做一个自私自利的人，还要你在他身边匡正。惜卿，这是你必须要做的，不能让他的心真的硬了。”

柳依依搂紧秋姨，“我知道，不会的。”

送走柳依依，秋姨忍不住咳嗽起来，一下吐出好多血。

白嬷嬷赶忙上前，帮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往她嘴里塞了一颗压制毒性的药丸。

“娘娘，咱还回宫吗？”

秋姨靠到木椅上，喘了几口气，“回。”

白嬷嬷抹了抹泪，“何必还回去，何必还苦着自己。”

“我是皇后，一国之母，得撑到最后！”

她看向院门口，已然看不到柳依依的背影了，“我也得撑到她安全离开北金。

第439章痛失儿子

柳依依离开稚园的时候，总感觉心里沉甸甸的，回头望了好几次，甚至有冲动想回去再看一眼秋姨。

对此，她还是笑了笑，并没有回头。

她有母亲，母亲也给过她关爱，后来因为弟弟出事，母亲怨她恨她，甚至把她往火坑里推，母女俩已经没什么母女情了。这次来北金，她认了一位干娘，竟收获了久未感受到的母爱。

她觉得自己很幸运，周围恶意昭昭，而她总有意外收获。

回到长公主府，柳依依刚一进门，见大门就关上了，还落了锁。她回头看，发现门口有十来个穿着铠甲的将士，他们手持长矛，神色肃沉，隐隐带着杀气。

柳依依想到什么，赶忙往后院跑。

穿过穿堂来到后院，后院也被不知哪路的将士包围了，见到她来，便主动让开一条路。柳依依跑进去，一眼看到陈平几人站在台阶上，她忙跑过去。

经过院子的时候，这才注意到和硕就站在院子当间，她站着却提不起身子，仿佛被一根竹竿强撑着，双肩塌陷，怔怔的在那儿。

柳依依再往下看，看到地上躺着一个孩子，全身湿漉漉的，身体僵直，面容肿胀，俨然已经没有气息了。

这孩子正是韩晰！

柳依依心扑通跳了一下，赶忙跑到陈平身边。

他嘲讽的看着这一幕，嘴角还带着笑，尽情欣赏着和硕在悲痛之下可怜可笑的样子。柳依依拉住他的手，他的手是凉的。

手被握住，陈平才发觉柳依依回来了，就站在他身边。

他冲她一笑，又指了指院中的和硕，“她总骂我是丧家犬，可你看她，此刻的她比丧家犬更可怜吧。啧啧，真不枉我苦心筹谋三年，将她从那高高的位子拉下来，拉进这深渊里。”

柳依依皱眉，他说他把和硕拉下来，拉进深渊，显然他也在深渊里，从未出来过。

“韩晰怎么回事？”柳依依呼出一口气问。

“早几日就死了，一直沉在御花园的池子里，今日才捞上来。宫里的说辞是不小心，但估摸着皇上是想给韩凛一个教训，所以溺死了他儿子。”陈平淡淡说道。

柳依依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看那样子，应该是死了有几日了，一直泡在水里，好在这时天气冷了，不然得腐烂。

而如今皇上死了，和硕连给儿子报仇的机会都没有。

她站在那儿，明明一副随时要倒的样子，可她还是死死支撑着。

“晰儿，不怕，娘很快来陪你。”

她声音很轻，很温柔，看地上的尸体，满眼都是宠爱，仿佛她的日子还活着，她在小声的叮嘱他。

“你看你多乖，娘还记得你刚出生的时候，那么小一点，依偎在娘怀里。娘就一直哭，一直哭，觉得老天爷还是可怜我的，把这么一个小可爱给了娘。”

“你很冷吧，娘也想亲亲你抱抱你，但娘怕倒下就起不来了，所以你再等等，黄泉路上走慢一些，娘怕追不上你。”

“如若看到你爹，别理他，他不配。”

“再等等，娘先帮你报仇。”

说到这儿，和硕抬起头，眸子一下变冷，直至看到陈平，那眼里只有凛冽的杀意了。她看到他在笑，往前冲了两步，死死盯着他。

“你笑什么，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陈平歪头挑眉，“我让你失去了所有。”

“对，我失去了所有，可你呢，你又得到了什么？”

“解脱。”

“你以为你真能解脱吗？”

“只要我亲手杀了你！”

“大逆不道，老天爷也不能容你！”

“老天爷管不了我。”

和硕听到这话竟笑了，她指着陈平，”你果然是他的儿子，你与他一样都是魔鬼！”

“我身上流着他的血脉，但我不是他的儿子，我爹是陆翀，我以我是陆翀的儿子而自豪！”

“陆翀？”和硕笑得更大声了，“他就是个懦夫，彻头彻尾的懦夫！他的夫人被别的男人强辱，他屁都不敢放，还为那个男人保家护国，还养你这个野种。我恨那个人，恨你，但我更恨他。哈，你不知道吧，当年是我伪造通敌的书信放到他书房的，我亲眼看着他被架在刀下，而那时候他已经知道是我陷害他了。如此还不够，我与那个人当着他的面苟且，我要他死的时候也满身屈辱，最后是他自己伸脖子撞到刀刃上的。哈哈，那一刻，他有多恨多绝望，我就有多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