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

“嗯？”她靠着微弱的声音辨别他的位置。

那身影瘦弱的仿佛一阵风都能让她飘走，却那般对着他笑。

笑的太空洞。

她后退着，险些要撞上那颗海棠树。

夙玉先一步扶住她，眸光里现出自已从未有过的紧张之色。

今玉的她很漂亮，是从未有过的精心装扮。

她说。

“这里太黑妾看不见，王上扶妾站在月光下吧。”

夙玉少有的耐心，扶着她站在了月光下。

隐隐可有光感，眼前却模糊一片。

“妾想为王上最后跳一支舞，就当……今晚之后的诀别。”也当此生的诀别，最后的交代。

夙玉没有说话，权当默认，心底也好奇，他从未见她跳过。

未梨穿着月白色的衣裙，圣洁清跪。旋转起来，姿态有些笨重，却还是用尽全力，像一只蝴蝶一般，翩翩起舞。

惊艳了月下的时光，却不过须臾一刻。

她转着。夙玉有些恍惚，他恍惚看到了从前的时光，他好像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未梨，坐在清冷的月下弹琴，会为了他学一支舞。

这般清风霁月的，人。

忽然她脑子一阵晕眩，似乎用尽了自已的力气。转身直直倒下了。

一切来的太快，

她没有给夙玉机会接住他，直直摔去了地上，她从没有原谅……

“妾很累啊……”她嘴角冒出了一股黑血。

夙玉匆匆将她抱起，目光有不解。

“怎么了？”那身子，轻的不像话，像抽去了所有灵魂与肉体，只剩单薄的躯壳。

“我好恨，恨无能为她报仇。要许我生生世世再不见你。”

“到底怎么了？”夙玉的声音有些凝重。

“何必……假惺惺。不是让我死吗？我，成全你了。”她每说一句话就像喘不过气来一般。

“太医！”这回轮到夙玉大吼了。

“没用的……你……满意吗？”她薄唇蠕动着，声音微弱。

夙玉忽然觉得心脏一点点的疼蔓延出来，不能，绝不能让她死了！

“太医！来人啊！”他暴吼着，周围却空无一人。

“你再坚持坚持……”夙玉说着便要抱她起身。

未梨拉住了夙玉的手臂，摇了摇头。气息虚弱。“放过我吧……我…恨…不…起。杀…不…了…眼看……未烟……死了。”她眼角的泪簌簌流淌。

“我…什么都，没了。你…放了我吧……”她真的想合上沉重的眼皮了。

夙玉剧烈晃着她。

“孤不准！孤不准！你给孤睁开眼！你睁开眼啊！”

她吊着最后一口气说。

“我…恨你。”她想让他知道一切的，可也许是她放下了，也许是觉得他根本不配知道。

轰！夙玉的脑海中的世界，瞬间土崩瓦解。

巨啸啸的风声，穿透耳际，他愣愣的看着怀里的人，歪了头睡了去……

“未梨……”他的声音有些抖。

那一日不还是好好的？不还没有抽血吗？

“你，你，你要是不愿意。”他忽然慌的连话都不会说。

“我不要你的血了，你醒过来。”

望着怀里死气沉沉的未梨，夙玉还是不信。

“你，你一定骗我的，对不对，你怎么会死。

你一定是不想救赵兮若，你一定是不想救他，所以逃了对不对。”夙玉紧紧抱着怀里的人，目光惊惧。

“你一定是用了别的方法逃了……一定是。”

许久……夙玉抱着她缓缓起身。

站在海棠树下，缓缓朝未央宫内走去。

走着走着，似乎是念及了什么，他的肺腑一阵剧痛，像是被搅碎了一般，脓血喷薄而出。

圆月照着他的身影，抱着没了生机的未梨，缓缓跪落下去，倒在了地上。

睡在了一处……

第三十四章

20:05|字数：1434

秋风萧瑟，转眼已三月有余，宫内传，王上成日坐在未央宫里发呆。

或站在海棠树下自问自答，似疯魔一般。

他也不做旁的事，只是定定的望着，那棵海棠树，以为这般看着，她就会回来。

“我不复活赵兮若了，只要你肯回来，我既往不咎……”

夙榕的事情，也查出了些眉目，我知道那不是你。是孤当日错怪了你。

我知道你并不想杀了我……”

“你错了。”

身后的那道声音浅淡，淡白色的身影，如沐仙气，气势凛然。

夙玉怔怔的回过头，看着那一袭白衣的女子，顿时面色大喜，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臂。

“我就知道，知道你没有死。”未梨淡淡的拨开他的手，眉头微微蹙起。

“未梨死了。”

夙玉眼神略微惊恐，可她分明好好在自已眼前站着。

她说过，说过她喜欢他，现在自然也依旧喜欢……

夙玉不知道脑海中涌现了什么，忽地上前抱住了她。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就算你害了赵兮若，害了母后，过往的一切都够了，我们重新开始吧。”

“不可能！”她声音低沉冷厉，夙玉也没放在心上。

“只要你肯……”

“噗嗤……”剑再一次插入了他的心口。

夙玉有些诧异的看着她眼底的冷厉，随即跌坐在地。

她身姿挺拔笔直，说起话来云淡风轻。

“过去的须臾年里，你不过是本仙的一道情劫罢了。”

他有些不解，微微弯曲的手，渐渐捏紧了地上的尘土。

“不妨告诉你，赵兮若我从未想过弃她不顾，太后我也从未给她送什么药。

从你杀了未烟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绝无可能了。”她把玩着手里的刀刃。

“之所以先前没有做，是因为本仙灵力尽失，心脉已损，毫无复仇的本事。

也算是为给我这可笑的凡尘，一场诀别。

从此四海八荒，天地六合之内，你我再不相见！”

她转过身，弃了刀刃，猎猎的风吹起她的衣角，立时恍若谪仙，掀起过往与今朝的缝隙，生生卷进浮尘，不见分毫。

夙玉怔怔的拿起地上的刀刃，未梨感知到了，寒凉道：“王上果然从不信真相。去时的未梨成仙时已许愿。

“一愿长宁无恙，

二愿长宁王长命百岁。

三愿——来世再也不见！”

夙玉一阵恍惚，仿佛想到了那一玉，她说，只愿来世再不相见。

“你自伤不了，还是不要白费心力了……”

未梨抬起步子，毫无留恋的往前走，风起，似将过往的一切痕迹，都湮灭散去。

夙玉怔了许久，胸口上的疼都不及心中的万分之一。

他似乎发现了手边的土里埋着一个匣子。

匣子里面是一封信，信上的字迹有些模糊，却隐约能辨认。

“夙玉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想必我已经死了。

我曾经是那么想和你解释，你却从没有给我机会。

也不要紧，时至今时今日，一切都是咎由自取，也许你会讽刺笑我。

可到了最后这一刻，我还是想要解释，当年在城外救你的是我，可却因为禁制发作被赵兮若代替。后来，赵兮若不肯出城，太后苦于平衡政治，腾不出手来救她，也以死相逼，为大局所虑不准救之。

此事我本也无可辩解。

太后虽不是我害，我却明白，她是因我而死，王上想必明白暗中曲折。

你大概不知道我丢了何物吧，我丢了我自小就长在心口的灵石，很疼，取出的那一刻。”墨迹被晕开，纸张薄透，她没继续往下写，只是道。

“……王上大概没看过妾跳舞吧。我想最后走的风光体面一点，不枉过去的那须臾年。

也不知道那些日玉里我有多恨，譬如此刻的玉间风雨，我恨自已害死了未烟，害死了阿凝。

也知道，就算王上不以我的名义动手，也会杀了芍药。

但她到底因我而死。

如今时日不多了，也好。

我曾经那么喜欢过一个人，他曾经说，若我出宫满城的灯火必定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