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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她当时还一项项都列了单子,俱是些大件惹眼的、不好处置的物件,还有几封绫罗缎子。
徐叶羽见他目光,抿了抿唇:“我已经见过王妙娘她日子过得不太好问我讨这些东西”
陆延白嗯了一声:“她手边怕是没银子使了吧。”
当铺里七七八八收了王妙娘好些件首饰,徐叶羽不愿他挟制王妙娘,他也未放在心上。
“她托了个有旧情的婆子来传话,我跟她在一起这么多年,实在不忍她受苦。”徐叶羽心中微有忐忑,将手头的清单递给他,“大哥哥我想把这些找个时机再送给她”
陆延白瞟了眼那单子:”这只怕是个无底洞。”
“也不是现在给她。”徐叶羽掀眼,有事求他,“她宁愿在外受苦,也不愿意再回施家,怕是被那桂郎缠得鬼迷心窍,大哥哥你能不能帮我想想法子,把那好赌的桂郎从她身边赶走?”
“你占了好人,这个坏人让我来当?”陆延白这才明白过来,似笑非笑道,“你这心眼,怎么这样坏。”
“等那桂郎走了,我再劝她、再劝劝祖母,让姨娘回来,总这样在外漂着,我心头不安,看着喜哥儿也难受”
陆延白没有不应的道理。
这个年节起初过的尚且平顺,施老夫人身子一日比一日见好些,天气还算暖和,一家人拥着施老夫人还去园子里看了一回雪中梅景,也算是其乐融融。
哪知新年一至,就有衙差拿着牌票,来敲蓝家的大门,蓝可俊还在家中喝酒,就被官差捉住,套了枷锁,被衙役牵去。
蓝家满门都是第一次见差人上门,俱是胆战心惊,目瞪口呆,蓝可俊连声喊冤,求饶作揖,不知哪里出了岔子,那差人用铁链拴了便拖走,田氏跌跌撞撞跟在后头发问,塞了银子,那差人才说,是市舶司抓人。
市舶司管的是海外诸国的朝贡交易,征榷抽解,什么时候跟蓝可俊搭上关系了,那差人两眼一翻:“我们只是奉命抓人,你问为什么,还去市舶司问。”
这大过年的,市舶司也算是个冷衙门,哪里有人当值。
田氏急得没有法子,一时家里又无可用之人,一边往施老夫人那去,一边让人去找女婿况学。
施老夫人听说蓝可俊被逮,也是大吃一惊,况家找人去衙门疏通问由,塞了银子,才知道那发状子的人是市舶司副提举官。
就是张家的二子张优。
也不知是谁在市舶司偷告了一笔,说是那两条标船从瓜州偷运了一批南洋香料,这香料抽税两成,偷运在漕船上,一文不花地销进来。
要紧的还是那雪姐儿,雪姐儿产后,张夫人将婴孩带到家中,原是想让杜若抱养,岂料杜若那一燃就中的性子,真将张家闹得人仰马翻,后来又验出这孩子非张家所处,雪姐儿支支吾吾,只说了句:“我也不知是谁的,要么你,要么就是蓝家。”
当时已经为雪姐儿和蓝可俊闹过一场,而今感情他这是替蓝可俊养了妻儿。
新仇旧恨加在一道,张优写了急批,送到府衙里,这边旋即将人五花八门捆了,投进牢里。
大过年的,牢狱里何尝又不是冷冷清清,连探监都要打点关系。
若是张家,那也只能求到施老夫人面前来,毕竟还差一些做了儿女亲家。
田氏拖儿带女求到施老夫人身边来,只求施老夫人救命,只要施家出门,往张家去,有话好好说,这事就能解了。
施老夫人着急归着急,但张、施两家已然闹僵不再往来,脸上也为难,一双眼只望着陆延白道:“这要如何疏通?”
陆延白端坐在椅内:“这是表叔狎妓和张家惹出的私怨,把张家闹得名声大跌,我们这种人家去求又有何用,再者他从漕运偷运名贵香料,本就犯法,怪不得别人,疏通又有何用,还是听衙门的发落再做打算。”
“也不单单是他一个人做这事,缘何只有他被抓了去,这明明就是张家公报私仇。”田氏转向施老夫人痛哭,“他这人虽有些坏处,但好歹是孩子他爹,是老夫人的亲侄儿,他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娘三人无依无靠,可如何好?”
陆延白自然是不为所动。
田氏见祖孙两人都不肯言语,招芳儿和小果儿过来:“就算不看在我们夫妻两人面上,也看在孩子们的面上,他们若没了父亲,以后被人欺侮怎么办?”
芳儿见田氏那模样,往旁侧一闪,也有些恼:“娘。”
“你们有求于施家之时,满口都是亲戚情分,心怀鬼胎时,有没有想过施家舍给你们的好。”陆延白去扶施老夫人,“祖母劳累,还是早些歇着。”
蓝可俊就一直在牢里捱到了上元节。
照例是有三天的灯会,徐叶羽带着王妙娘的那两个妆匣,去清水河赏灯,将两个匣子送到了水边的舟船上。
自从王妙娘在上元节离家,施家就没有出来观过灯会,这日是陆延白陪徐叶羽出来的。
徐叶羽见了那桂郎一面,当时只看见他一个背影,这回仔细端详,真是个黑旋风一般的粗鲁汉子,眉毛通贯,两眼如灯,面相有些凶狠,显得人也有些疲怠。
身材高挑的王妙娘站在他身边,颇有些小鸟依人的感觉,穿着粗布衣裳,像一副艳丽的画,剥落了色彩,覆了一层灰土。
王妙娘见了那两个妆匣,欢喜得不知怎么是好,眼里满是感激,喜滋滋搂住徐叶羽:”好小酒,不愧是我的好女儿。”
她笑嘻嘻地附在徐叶羽耳边:“上次来不及跟你说,我又怀孕了,拿这些东西置个家,过平平淡淡的日子,他也跟我赌咒发誓,洗心革面,以后不再赌了。”
“恭喜。”
夜里的风依然冷,她把手伸进袖内,抚摸衣袖下裸露的手臂,看着眼前的火树银花,跟陆延白说话。
“她说桂郎答应她,以后不再赌了。”
“那很简单。”
兄妹两人对视一眼,那就找个人,把桂郎再弄进赌坊里,把他自己赌输。
两人一路赏灯,回到家中,翟大夫提着药箱,又匆匆而来。原来施老夫人白日陪着喜哥儿吃了几个汤圆,老人家克化不动,晚间觉得有些不适,把几个汤圆都呕了出来,没想到那汤圆里还沾着血丝,吐完之后,施老夫人面如金纸,旋即就晕了过去。
徐叶羽听毕,急急提裙去看,留翟大夫和陆延白说话:“怕是有些不好。”
陆延白指尖摩挲:“年前把痰吐尽,眼见着好起来了,如何又不好起来?”
“里子早已经淘空了,只单凭一口气吊着,这回把那口气都耗尽啦。”翟大夫回话,“还是拿参吊着,看看能养多时吧。“
陆延白进屋,见施老夫人躺在床上,气息微弱,面色如土,一双枯槁的眼只看着他。
他轻轻点点头。
蓝家无头苍蝇一样转了一圈,都没找到该找的人,况苑出了一趟门,几日后,蓝表叔就放出来了。
蓝可俊在牢了挨了几顿鞭子,瘦出个囫囵模样,换了衣裳,忍着痛先去施老夫人床前拜谢。
施老夫人也心安了。
这一病倒,就很难再起来,轮番汤药都半点不见好,主屋日夜灯火通明,几个药炉一直煨着汤药。
施老夫人在床上躺了半月,邻里亲戚都来探看过,见三个孙子孙女都在床边服侍,也叹了声有福气。
正月已过,二月初一,开春吃太阳糕的日子,施老夫人从床上坐起来,要水沐浴梳发,喊家里人一个个进去说话。
她交代陆延白:”喜哥儿我就托付给你了,你务必把他带大,继我施家香火。”
又交代云绮:“你既然已嫁为人妇,如今能依仗的只有你丈夫,切记收敛性子,柔顺恭谨。”
后来又是蓝家:“我走之后,你们也回瓜州去度日吧,做人还是凭心尽力,方是正途。”
最后是徐叶羽,施老夫人看着她,眼里万千感慨,叹了口气,缓缓闭上眼。
她不知该怪徐叶羽,还是感谢她。
施老夫人搂着喜哥儿,在床上闭了眼。
施家阖府上下都挂了孝,门口一片白,又请广善寺的僧侣来念经,拜“梁皇忏”,追荐老夫人,余者殡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