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也就到这儿了，至此欠秦家的，欠他的，自己就都还清了。

做完这一切，江蔓菁在秦家三人沉默复杂的目光之中径直走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内，刺鼻的消毒水味弥漫。

江蔓菁看着病床上安静的宋阳，眼眶一阵发热。

她视线落在宋阳那张好看的脸上，舍不得移开。

就好像这样多看一会，就能记得深一点。

直到护士出声催促，江蔓菁才猛然回神，走上前在白色帘布的另一侧躺下。

麻药针扎进了手臂，她偏过头，隔着那层帘布，看着宋阳模糊的侧影。

过往两人相处的画面在脑海之中浮现，她忽然想到小的时候院长和她说，人死之前，都会看见走马灯。

而她的这一辈子里，全部都是宋阳。

记忆之中的他总是穿着一件黑色衬衫，肤色苍白，眼神淡漠。

麻药逐渐起效，意识变得涣散，她轻轻的阖上了双眼。

宋阳，如果这辈子我们只能到这里，下辈子，我想再遇见你一次。

这个念头升起的那一秒，她陷入了一片黑暗，再无意识。

而手术室的红灯则亮了四个小时。

手术室灯灭的那一刻，医生也从中走出。

见状，秦父秦母着急忙慌的上前：“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了口罩：“手术很成功，放心吧。”

……

一周后，秦家别墅。

房间内十分寂静。

宋阳靠在床上，视线落在了一旁的手机上。

从手术结束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一周，江蔓菁都没有回来。

宋阳心中涌上阵阵烦闷，他拿过手机拨通了江蔓菁的电话。

可从听筒传来的，却只有冰冷的机械女声。

“对不起，您拨的电话已关机。”

见状，宋阳烦躁的将手机扔在了床上，起身出门下楼。

秦母一看见宋阳下来，立即开口：“医生都说了你要好好休息！怎么又乱动！”

宋阳并未回应，只是问：“江蔓菁多久没回来了？”

闻声，众人纷纷一愣，坐在一旁的秦风衍眸色暗了暗。

秦母张了张嘴：“有一阵子了，你管她干什么，你现在就应该好好休息……”

她话没说完，就被宋阳蹙眉：“消失这么久，你们不知道去找人吗？”

话落，他看向了一旁的李叔，眸色漆黑：“赶紧派人去找。”

可是整个客厅，没有一个人动。

宋阳心中涌上了阵阵不安，刚要开口再问。

这时，秦风衍缓缓起身。

他将一个小巧的月亮摆件递到了宋阳眼前，声音低沉又带着几分隐忍：“这是她要我还给你的。”

宋阳一怔，呼吸变得急促。

下一秒，秦风衍的声音再次响起：“她回不来了。”

“是江蔓菁给你做的心脏捐赠，她已经死了！”

======第十一章======

只一瞬，宋阳甚至觉得自己好像出现了幻听。

他呆坐在沙发上，脑海中回荡着秦风衍的声音。

空旷的客厅在此刻显得更加寂静。

“不可能。”

许久，宋阳才缓缓出声。

他脸色未变，淡然的否认了这件事的可能。

可是客厅里并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所有的人都只是静静的看着宋阳，就连平时一向爱向着他说话的秦母，都没有出声。

宋阳的神色逐渐从淡然变的冷沉。

“你们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宋阳的声音冰冷，看向秦母的眼神不带一点感情。

秦母起身上前，立即拽住了宋阳的手臂：“……我们也是为你好啊！”

“你身体是这个情况，又找不到合适的心脏源，我们也是没办法。”

说着，秦母的眼眶逐渐泛红。

宋阳攥紧了拳，许久才抬眸，看着秦母缓缓开口：“那现在她人呢？”

宋阳几乎快要不能呼吸，拼尽全力才保持着冷静。

他胸腔里跳动着的，是江蔓菁的心脏。

认识到这一点的宋阳，心中忽然涌上了一阵闷痛。

见众人都没有反应，宋阳又加大了音量：“她人呢！”

见状，站在一旁的秦风衍挡在秦母的身前：“宋阳，有什么事都给我好好说话，妈不都是为了你吗？”

秦风衍的声音冰冷，俨然是一幅兄长模样。

宋阳瞬间难以抑制住自己的怒意，起身上前一把拽住了秦风衍的领子。

“秦风衍，你早就知道这件事是吗？”宋阳看着秦风衍，声音低沉。

秦风衍眸色复杂：“我不想和你吵架，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不只有我，李叔和爸妈，都知道。”

宋阳脸上的神情更加凝重。

不等宋阳说话，秦风衍又开口：“我一直都很喜欢子嫣，所以我希望你能够珍惜她的心脏。”

宋阳终于再也无法按捺自己心中的怒火，抬手重重的朝着眼前的秦风衍脸上砸去！

“熠皓！”

秦母惊呼一声，立即上前看秦风衍的伤势，随即转头看着宋阳：“你怎么能为了一个野丫头和你哥动手？！”

宋阳刚要开口，秦风衍的声音却响起：“妈，你先回房吧，我和他谈谈。”

见状，秦母也只能叹着气和秦父上了楼。

其余人更不敢围观，毕竟能在秦家做事已经是祖上有光，薪水待遇都好，还会有人上赶着巴结自己。

宋阳从小生病，大部分时间都在休养，本来就是秦家心尖尖上的宝贝，而秦风衍从大学毕业就能接受下秦家所有的产业，更是砥柱一般的存在。

他们两个人吵架动手，秦家上下所有的佣人就算是好奇，也不敢真的去看。

一时之间，空旷的客厅里就只剩下了宋阳和秦风衍两个人。

秦风衍抬眸看了一眼宋阳，抬手擦拭着嘴角的血渍，眼神十分冰冷。

宋阳也只是安静的看着他。

不知道过去多久，秦风衍终于开口：“爸妈把江蔓菁带回来的目的，就是因为她的心脏源和你匹配，从一开始，她就只是你的心脏源。”

“江蔓菁得了癌症，捐献书是她自愿签署的。”

======第十二章======

宋阳一怔。

癌症？

他眼前仿佛出现了江蔓菁的一颦一笑，那样阳光开朗的江蔓菁，得了癌症？

宋阳看着秦风衍，面色阴沉：“你的意思是，她在得了癌症的时候，你们逼迫她签了捐献书？”

秦风衍一时间不知道怎样回答宋阳这个极具主观揣测的问题。

而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毕竟秦母的做事方式，他比谁都清楚。

见秦风衍不说话，宋阳眸中逐渐翻涌而上一阵怒意：“说话！”

秦风衍抬眸，对上了宋阳的视线，提醒：“不是我用了她的心脏！”

宋阳身子一僵。

他站在原地，心中那些咄咄逼人的质问，在此刻忽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即使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可是他好像是这个世界上最没资格质问别人的人。

心脏的跳动在此刻格外的明显。

许久，秦风衍整理好了情绪，才冷冷开口：“我只希望你珍惜她对你的付出，不要太情绪化，你要是出了意外，那一切都白费。”

客厅里陷入了一片寂静。

见宋阳不说话，秦风衍转身要走。

“我不需要用任何人的命来换我的命。”

宋阳语调冰冷，接着开口：“秦风衍，你也不用这么虚伪，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讨厌你吗？”

秦风衍脚步一顿。

紧接着，宋阳的声音响起：“因为你根本就不配喜欢任何人，也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任何人。”

“无论是我，还是爸妈，还是江蔓菁，一旦我们之中有人和你的利益相悖，一定会被你抛下。”

闻声，秦风衍转过了身，看向了宋阳。

他眼中是若有若无的怒意。

可只转瞬，那丝怒意却被转换成了笑意。

秦风衍缓缓开口：“你是我的弟弟，我不会和你计较，这种话我不想再听到。”

说完这句，秦风衍再次转身，转身的刹那，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

身后，宋阳却又开口：“江蔓菁在哪里？”

闻声，秦风衍冷笑一声：“死了，没扛过手术时癌症的并发症。”

话落，径直走出了家门。

宋阳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慢慢的上了楼。

明明是短短一段距离，可现在却觉得格外的漫长。

夜色漆黑。

没开灯的房间里。

宋阳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