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坠冰窖，寒意从脚底升起，从背脊爬上头顶。

好久，他才缓缓点头。

“好，我知晓了。”

话落，他便慢慢转身，抬步欲走。

乔婉唤住他：“阿止！”

谢止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看着他的背影，乔婉突然想，她并不悔当初救了他，可若是她没有让谢止留在身边，如今是不是他就不会如此伤心？

她明知他的心意，她都知道的。

但她没有办法回应，给与他同样的感情。

“阿止，忘了我吧，你该拥有自己的幸福。”

闻言，谢止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弧度。

他想起三年前，在乔婉刺杀自己之后，她也是这样说。

忘了她。

他执拗地认为只要他一直在她身边，定会有一日可以滴水穿石。

就算不能，他能永远陪伴在她左右也是好的。

可是，到底还是不能。

让他忘了她？可是该怎样忘？

年少相处，一见倾心，他便再看不到其他人。

谢止倏地忆起幼时，第一次见到乔婉时，她被众星捧月，仿佛天生就该是那样耀眼。

她穿着华丽的衫裙，发间别着金钗，让人想一辈子宠爱她，望她一辈子无忧无虑。

那时，乔婉走到他面前，露出一个那般好看的笑容，说：“你就是谢止？你穿白色真好看。”

因她一句话，他便将这白衣穿了半生。

在穿上今日这件黑衣时，谢止还在犹豫，会不会她见了觉得不好看？

然而此刻谢止才明白，不管他穿什么，她早就没有再多看他一眼了。

乔婉的眼里心里，早就被另一个人占据了。

又怎么会看得到他？

谢止垂下眼眸，心里像是有一场海校，悲伤将他完全吞噬。

他喉咙疼得说不出话，费力将声音挤出嗓子，已然沙哑。

“这是你的选择，我便祝你，幸福。”

说完，谢止再没等乔婉说一个字，脚尖一点便消失在了院中。

乔婉上前一步，却怎么看，都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沈长南从屋里走出来，抓紧乔婉的衣摆：“娘，方才是谁？”

她没有回答，只是问：“长南，你喜欢谢止阿叔吗？”

“喜欢。”沈长南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谢止阿叔和你爹，你喜欢谁？”乔婉又问。

长南有些犹豫了。

好久才缓缓回答：“娘，虽然谢止阿叔对我很好，可是长南看的出来，你同他在一起时并不是真的开心，但自从和爹在一起，娘有了很多情绪。”

乔婉没有想到长南的回答竟然会是这样的。

但细细想来，他竟说的分毫不差。

乔婉看向夜空，在心里暗暗道。

谢止，连长南都看得懂的事，你如何就看不懂呢？

第三十五章 歃血为盟

宫女在得到乔婉的应声后走进殿内，将饭菜端上桌子。

“乔姑娘，该用午膳了。”

乔婉淡淡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你拿下去吧，我不饿。”

宫女当即就跪在了地上：“乔姑娘，您这几日都未曾好好用膳，这样下去，您的身子遭不住的。待皇上归来，定会心疼的。”

屋里的乔婉微掀眼皮，面上疲惫。

一晃三日，萧御琛没有丝毫消息，战场上战况如何更是不知晓，乔婉忧心过度，别说食欲，连觉都未睡。

宫女伺候地心惊胆战，到时候皇上回来看见乔婉瘦了，憔悴了，倒霉的还是她们，于是接着劝：“乔姑娘，你好歹吃些，等陛下归来，您再病倒，这不是惹陛下忧心吗？”、

这话说动了乔婉。

“那便吃些吧。”

乔婉从屋中缓缓走出，刚在桌前坐下，小福子从殿外急匆匆跑进，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不好了乔姑娘！皇上，皇上他……受了重伤！”

“啪嗒！”乔婉手一松，筷子轰然落地。

她想都没想，起身便往外面跑去。

乔婉赶到正殿，刚踏进院子，便见地上几滴干涸的血滴，心一瞬揪紧。

她加快脚步跑进去，秦令与其他十几人全都跪在殿门外，脸色凝重。

见到乔婉，秦令急匆匆拦住她：“乔姑娘，您现在不能进去，太医正给陛下治伤呢！”

乔婉被迫停下，气喘吁吁好久，才堪堪平复。

她看着秦令，语气严厉：“到底发生何事，为何他会受伤？”

闻言，秦令抿了抿唇，垂下眼帘。

“陛下遭人袭击……都是属下的错，没有保护好陛下。”

那一箭射中了萧御琛的腹部，当时便被秦令等人带走处理伤，这才一路赶回宫中，由太医医治。

正殿外鸦雀无声，每一个人都陷入沉默。

乔婉的心也一点点被揪紧，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

不知过去多久，殿门终于被打开。

太医从里面走出，乔婉先迎上去：“皇上怎么样？！”

秦令几个人跟在后面，同样心系萧御琛。

只听太医说：“此箭伤到了皇上的肺部，好在及时，如今已无大碍，只要好好休息便可。”

闻此言，乔婉和一众人等松了口气。

“我进去瞧瞧他。”乔婉说完，推门而入。

萧御琛面色苍白地躺在床榻上，双眼紧闭，看得乔婉心中一阵抽痛。

她在床榻边坐下，轻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萧御琛，你食言了，你分明说好不让我忧心的，可你还是受伤了。”

“是不是很痛？也就仅此一次了，再不会有第二次了。”

眼泪从乔婉的眼角悄然流下，落在萧御琛的手背上。

她的确是毫无保留地爱上了他，不然怎么会宁可这一箭她能替他受过。

沈长南说的对，她只有在他身边时，才会被牵动这么多情绪。

烦恼、纠结、心疼、嫉妒、不舍，统统都是因为他是萧御琛，是她深爱之人。

“快些好起来吧，长南很想你，你总不能让长南为你忧心，对不对？”

乔婉倏地忆起雁南亡国之后，她主动接近萧御琛，与他的第一次相遇。

她身穿黑色斗篷拦住他的马车，他的侍卫将剑落在她的脖颈上时，萧御琛掀开帘子走出来，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你是何人？”

她拱手俯身：“在下知晓将军对皇帝有家仇之恨，愿帮助将军报仇。”

萧御琛饶有兴趣地挑起眉：“哦？本将军要如何信你？”

乔婉直接抽出匕首，在手腕上划出长长一道口子。

“歃血为盟。”

这一刀，竟将他们二人的命运捆绑至今。

第三十六章 改变

太医说萧御琛已无大碍，休养几日便会醒来，可一连过去两天，萧御琛都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乔婉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召见到正殿，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说皇上很快便能醒来吗，怎么我瞧着他的状况更差了些？”

太医院之首擦了擦额上的虚汗：“乔姑娘，微臣前两日给皇上诊脉时的确没有诊出有何不对，可是今日再诊脉时，皇上的脉搏竟然虚弱了很多，微臣已经在查明病因，给皇上用药了。”

没人敢得罪乔婉，至少在皇上真的死了之前，没人敢。

乔婉皱起眉头：“什么叫前两日还无碍，今日便出了差错？你们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尽心？！秦令！”

秦令走进单膝跪地：“乔姑娘。”

乔婉指着着满地的太医说：“我看他们一个个都活够了！都是没用的！不如拖下去斩了！”

太医们立刻跪地磕头求饶：“请乔姑娘饶命啊！微臣对皇上绝无二心！”

“那你们能否治好皇上？”乔婉声音冰冷，宛如结了冰一般。

“微臣一定尽心尽力，让皇上早日醒来！”

乔婉听言，脸色这才好了一些：“就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还不去？”

太医们不敢怠慢，连忙离去，去给萧御琛配药了。

他们全都离开后，乔婉才卸下脸上的伪装，露出疲累的模样。

她守了萧御琛两天两夜，东西都没吃一口，水也只喝了几口，此刻就要撑不住了。

秦令在一边劝慰道：“乔姑娘，您去休息吧，皇上这里有我在。”

乔婉摇摇头：“他不醒，我如何睡得着？”

“如今小皇子已经知道皇上重伤的事，哭着闹着要见皇上，被属下好不容易劝住，若是您也病了，属下该怎么和小皇子交代？”秦令颔首垂眸，语气真诚。

提起沈长南，乔婉这才想起来自己也好几天没有去看过他了，自己这个当娘的到底还是疏忽了。

她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那……那皇上这里你暂且受着，我去看看长南，歇息片刻。若是他醒了……”

秦令立刻接话：“属下会立刻派人告知您。”

乔婉点点头，抬步离开。

坐着轿辇，乔婉看着红宫墙上的天，心底突然就升起一股悲凉。

从前倒不觉得，如今萧御琛没有陪着她，她竟觉得孤独。

果然一旦拥有，再想舍弃就难了。

回到凤仪宫，乔婉察觉到不对劲，竟没有一个宫女出现。

她心尖一紧，连忙加快脚步走向长南的寝宫。

推门而进，便发现一个身影坐在床榻边，而长南正睡着。

乔婉看清男人的面容，浑身一怔。

“阿止？”

一身黑衣的谢止听到声音缓缓转过头，与乔婉四目相对。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乔婉觉得，谢止好像同从前不一样了。

乔婉走近一步，问：“你为何在这里？”

谢止从床榻上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声音淡漠：“我听闻你最近都不管长南，长南的嗓子都哭哑了，便来替你看看。”

乔婉皱起眉：“你又是如何知晓这些事的？”

谢止扯了扯嘴角，那笑意中却有一种让人说不出的怪异。

他说：“你以为，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