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千灵曦知道千文廷死掉的事。

千灵曦紧紧攥着拳，颤着身子质问：“为什么？你不是说了我不逃，你就不会杀他吗？！”

“可是你现在不就逃出来了？”岑清辞冷笑。

千灵曦喉咙一哽，几乎窒息。

太医的话还历历在耳！

那毒存在三个月了，而她从玄鹿塔逃出来也不过几刻钟！

千灵曦心里清楚，其实岑清辞早就想杀他们姐弟了！

他真的好狠的心!

千灵曦只觉得自己胸腔疼得厉害，连腹部快要愈合的伤口都再次抽痛。

不愿再看他，她一步步走向千文廷。

千灵曦抓着千文廷冰凉的小手，泪眼哽咽：“文廷，皇姐已经出来了，你怎么不理皇姐啊？不是说好了你要保护皇姐么，现在就有人欺负我，你帮皇姐惩罚他好不好？”

可千文廷只是躺在那儿，无法回应。

千灵曦好像不觉，自顾自接着说：“皇姐知道了，你是不是在生皇姐的气？你别生气，皇姐去带你捉蛐蛐好不好？你喜欢出去玩，皇姐就带你出去玩……”4

岑清辞听得心烦意乱，上前抓住她的肩膀：“千灵曦，他已经死了！”

千灵曦甩开他的手，一脸莫名的看着他：“清辞哥哥，你胡说什么呢！文廷他只是睡着了！”

清辞……哥哥！

多久没听过千灵曦这般叫他了？是宫变那日？还是岑家灭门那日？

岑清辞有一瞬间的恍惚，但很快就察觉到了千灵曦的不对。

他将人从千文廷身边拉开，示意太医来诊治。

千灵曦也没挣扎，像是个乖顺的娃娃任由摆弄。

可越是如此，岑清辞的心就越沉。

下一秒，就听太医说“九千岁，殿下神志不清，已然是疯了！”

“不可能！”

“她怎么可能就这么疯了！”

岑清辞钳住了千灵曦的下巴，将她的脸转向自己：“千灵曦！你敢装疯？信不信我杀了你？！”

千灵曦茫然地看着他：“清辞哥哥，你在说什么啊？”

眼里全数的信赖与亲近如火焰灼烧了岑清辞的心。

他倏然收回手，垂在身侧搓捻，却不敢再和千灵曦对视。

他不信，她这么轻易的就疯了！

“来人，将公主囚与玄鹿塔，给我盯紧了！”

岑清辞不曾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背影慌乱的离开了。

千灵曦又一次回到了玄鹿塔中，不过这一次截然不同了。

疯了的公主无人在意，送来的吃食全是馊饭，她依旧吃进了肚子里。

有一次被岑清辞知晓了，他震怒杀了人，又看千灵曦捧着馊饭，浑然不觉的样子，心里的恐慌越来越重。

他不知要怎么对待这样的千灵曦，便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彻查千文廷身死之事上。

却不想，竟查到了杜月婵身上，接连着拔出了她过往的所作所为。

东厂。

岑清辞一剑刺穿杜月婵的腹部：“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做？”

杜月婵躺在血泊中，痴笑着：“我都是为了你啊。”

“那女人拿捏着你的情绪和准则，不杀了她，你怎么一统大梁？”

“难道岑家的血海深仇你都忘了吗？！她是你灭门仇人的女儿，就算你再喜欢她，你们也不可能！”

杜月婵嘶声喊着，字字戳痛了岑清辞。

他只觉得荒唐，但念着她帮过自己，还是饶了她一命。

“伤好后，你就滚吧。”

处理完杜月婵，岑清辞回到了岑家墓地。

他坐在墓前，沉默了很久。

直到日落才开口：“岑家之仇，孩儿已经报了，但是孩儿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畅快。”

顿了顿，又想起千灵曦：“这次，不论她真疯还是假疯，孩儿想试一试，试试……把她留在身边。”

“父亲，母亲，不知你们是否愿意原谅我？”

低沉的声音消散在墓地之上，最终也无人应答。

岑清辞祭拜完，回到了玄鹿塔。

却发现，塔外宫人慌乱无比，而塔里空无一人！

千灵曦……不见了！

======第10章======

岑清辞脸色当即沉了下来。

他一间一间翻遍了玄鹿塔，还是没能找到千灵曦的踪迹。

岑清辞看着跪在身前的守卫，寒声质问：“人呢？！”

无人回应。

岑清辞感觉到自己几近失控的情绪，按着额角沉声道：“去找！”

话落，整个宫里的人瞬间朝外跑去，四处寻找失踪的千灵曦。

可是一无所获。

岑清辞忧心忡忡，心里想要杀人的念头也越来越压不住。

没走的杜月婵看着他这副样子，将一个药瓶递来。

“当初给你这药助你伪装成太监时，我便告诉过你，这药不能断，否则便会无法控制情绪，最后暴怒而亡。”

“你可还记得，自己有多久没用药了？”

岑清辞没接，也没回。

只是看着从外归来的侍卫问：“找到殿下了吗？”

“没……”

岑清辞呼吸一滞，手不受控制的直接提剑砍了身前宫人。

“找不到殿下，你们都别活！”

玄鹿塔再次沦为炼狱。

每过一个时辰就有一人被杀，全宫上下静若寒蝉。

此时，皇宫后山。

千灵曦追着蝴蝶跑了这块偏僻之地，她边追边喊：“小蝴蝶别走啊，皇弟定然是喜欢你的，和本宫回去……”

下一秒，看到山坡之上堆聚的数百具尸体，她顿时怔住。1

那些尸体被鼠蛇噬咬，被秃鹫乌鸦入腹，残破不堪。

唯有一具新的尸体还算体面。

而那人的面容——赫然是千文廷。

倏然，千灵曦脑袋突然一阵剧痛。

那些血光冲天，尸骸满地，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过去一股脑的重新记起。

她目光中闪过一丝清明，人也彻底从疯癫中渐渐清醒过来。

也再一次清楚的明白：她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亲人了！

千灵曦瞬间红了眼眶，更多的是无法驱散的恨！

“岑清辞……”她颤着声喊出了这个恨意十足的名字，“杀了他们还不满意吗？把我毁了还不满意吗？！你居然连一个孩子都无法入土为安……”

凄凉的质问回荡在山谷里，无人应答。

只有阴暗处吹来的冷风吹干了她眼角的湿润。

千灵曦浑噩地爬上山坡，挖了很大很深的一个坑。

她没有工具，只有一双手。

挖到最后，十指上早已血肉模糊。

可千灵曦好像感知不到痛，依旧挖着，直到感觉差不多了，才将尸首一具具摆放好，帮他们整理好衣衫，放到坑里，重新埋上土。

她不敢把自己和家人埋在一起，怕他们会不接受自己这个和岑清辞纠缠不清的自己。

做完这些，千灵曦蜷缩在这个巨大的坟旁。

即使没能埋在一处，离的这样近，应该也能见到家人吧？

千灵曦想着，拔下头上的发簪，抵在心口处，缓慢又坚定的刺入。

痛感无限蔓延，随着血液流失，千灵曦眼前越来越昏沉。

恍然间，她好像看到了母后和其他亲人站在尸山上，向她伸出手。

千灵曦想扬起笑扑过去，最后却怯怯的停在原地。

“母后，对不起，我没能护住皇弟……”

母后笑的还是那么温柔：“不是你的错，曦儿。”

“来吧，跟母后一起走吧，我们一家人又能在一起了。”

“好。”千灵曦欣然一笑。

下一刻，她握着发簪的手无力垂下，摔进泥泞——

玄鹿塔。

岑清辞脸色阴沉坐在大门口，身边的侍卫瑟瑟发抖不敢动弹。

地上全是尸体，无人敢上前挪走。

岑清辞看向被带过来的虚尘：“虚尘，你当真不知千灵曦在哪儿？”

虚尘站在一边，双手合十，闭着眼睛不停诵经。

听着，岑清辞心中的烦闷越来越重。

突然，一侍卫匆忙跑来：“九千岁！找到长公主殿下了！她去了后山！”

岑清辞猛地起身，二话不说往后山赶去，心里又想着她果然没有疯！

宫里无人不知，皇室宗族和千文廷的尸身都在那儿！

可到了地方，他却突然顿住了。

高高隆起的坟包旁，一个浑身脏乱的女人躺在地上，脸上挂着解脱的笑容。

岑清辞心脏一紧。

他屏息上前，就看到千灵曦心口尽数没入的发簪，以及衣襟上盛放的血色红花——

======第11章======

岑清辞身子冰冷，他狂跳的心脏突然安静了下来。

他缓缓起身，轻声自语：“死了？死了更好，这样你就走不了了。”

岑清辞攥紧了拳头，捏出了血痕。

没人能看清他的表情。

皇陵外的宫人们无人赶去叨扰他，深怕自己人头落地。

这时，杜月婵捂着腹部的伤走了过来，垂眉说道：“九千岁，大梁不能一日无君，还请尽早做打算。”

“不愧是神医，真是命大。”岑清辞背对她冷嘲道。

“妾身贱命还要为九千岁谋划。”杜月婵跪下说。

闻言，岑清辞转身了，他不想见杜月婵，径直离去。

擦肩而过之际，又听他说：“可惜脑子不好。”

杜月婵长睫微微一颤。

岑清辞对宫人吩咐道：“将皇室百余人全部入土。”

“是。”

过了一会儿，岑清辞没有急着出宫，往后宫走去。

先帝的后宫妃子早就被他杀光了，唯独一人——罚入冷宫的丽妃，正是岑清辞的姑姑。

现如今宫中唯一的太妃。

远远望去，只见一个俏丽的身影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