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剑伤了身。

　　大概是被齐骨冰冷的言语伤了心。

　　宋昭苏忽然觉得有些难过。

　　像普通人那样无能为力地难过。

　　他爱得精疲力竭，不想挣扎了。

　　“好。”

　　宋昭苏有气无力地答应了她。

　　“我说送我回明王府，是好叫人把你我不和的消息传出去，有我在朝中掣肘你，那些幕后看戏的人，摸不清虚实，会多看一会儿，不会那么急着走到台前……”

　　他疲倦至极，又很是虚弱，说到一半，几乎要睡过去。

　　察觉到自己状态不好，宋昭苏摇了摇头，努力叫自己清醒。

　　看了看齐骨大得有些离谱的腹部，宋昭苏道：“不管怎么样，总得给你，给这孩子一些缓冲时间，像宋楚那么狗急跳墙的人，在这孩子降世前，我不希望再出现第二个。”

　　“另外，你既然决定要留下这个孩子，那他降世之后的事情，我们也得提前商量好对策，这些，都需要时间。”

　　“所以这时候，我们俩的关系越差，对你越有利。”

　　“明白吗？”

　　齐骨没有回答。

　　只是眼眸流转，懂了他的意思。

　　想不被狗咬，那就找跟狗不对付的狼，先和狼合谋，演一出戏。

　　这样，想坐收渔利的狗，才会乖乖不动。

　　齐骨推门出去，正想派人去找宋柳，叫宋柳把宋昭苏送回明王府去。

　　宋昭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厉帝还在时候，宋昭苏性格乖戾，惹怒京中不少势力。

　　让他受这么重伤出宫，不派个高手暗中护着，难保不会有看不惯的人，下死手，直接让他横尸永安街头。

　　推门，便听到软红在跟龙阳说项尘寰的事情。

　　“正是。”软红回齐骨的问话，“先前奴婢来找主儿，便是为着这事，项二偷偷溜进宫来，不慎给清浊发现了，两人打得不可开交，奴婢劝告不听，这才赶来找主儿……”

　　也不知道这么久过去，那两人消停了没。

　　两人当然没有消停。

　　齐骨一直没搞清李清浊跟项尘寰到底有什么血海深仇。

　　哪怕这两人的表现，好像仇恨能写一整本似的。

　　就说现在，李清浊那一贯注重齐整的衣冠，被项尘寰的剑气削得衣衫破碎，发冠也不知丢在哪里去了。

　　而项尘寰也没在李清浊手上讨到多少好处。

　　中宫禁地，怕招来巡视的暗卫，项尘寰霸道剑气不敢肆意施放，一个不慎，被李清浊近身，面上添三道爪痕，看起来极为吓人。

　　“你们俩……”

　　齐骨到来，中断了两人打斗。

　　但她左右看看，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主儿，这人擅闯后宫，理应处斩！”

　　李清浊被打出了火气，开口竟是要齐骨把项尘寰斩了。

　　“小姐，这厮不是什么好鸟，我进宫来，本是有要事相报，这厮却一再阻拦，用心险恶，其罪当诛！”

　　项尘寰意思跟李清浊差不多。

　　都要齐骨最好把人杀了。

　　齐骨彻夜未睡，精神不是很好，听两人这样说话，又平添了三分头疼。

　　软红知道齐骨难处，连忙上前，替齐骨揉着太阳穴，又训斥二人：“你们俩也真是的，都多少年了，还这么大脾气，赶明儿，叫主儿把你们俩都赶走，省得主儿瞧见你们俩心烦！”

　　“行了……”齐骨把软红手轻轻拂开，先叫李清浊退下。

　　“主儿！”李清浊还想劝齐骨离项尘寰远些。

　　“退下。”齐骨愠怒，“本宫不想说第二遍。”

　　李清浊在她这，本来好印象也没剩多少了。

　　再忤逆她，她可能真的要考虑软红的意见，先把李清浊赶出宫去了。

　　李清浊眼神明显不甘心，狠狠瞪了眼项尘寰一眼，而后退去。

　　项尘寰抬了抬巨剑，一个眼神都没回他。

　　待李清浊退走，齐骨才问项尘寰，此次进宫，又有何事。

　　她已经习惯项尘寰不受诏自来的性子，确实是江湖习性难改。

　　这么一想，倒多出三分对他活得肆意随心的羡慕来。

　　“项二抓到了一个人。”项尘寰第一句就把齐骨吓得够呛。

第7章 疑云忽而散开来

　　“本宫不缺药师了……”她摆着手要拒绝。

　　人才她当然缺，也当然来者不拒。

　　但项尘寰带来的人，后患无穷。

　　就说龙阳，齐骨感觉，他早晚是要走的。

　　龙阳不属于这里。

　　经历这么多事，齐骨也想明白了，在这个帝国中枢机构里，她其实并不需要什么天纵奇才。

　　她真正需要的，是懂事听话，好控制的傀儡。

　　这样，才能准确无误地，把她的旨意，传达到大业各郡县，才能贯彻执行她的命令。

　　太聪明的人，往往都有反骨，也都有自己的想法。

　　不太适合受制于人。

　　项尘寰愣了下。

　　“不是药师……”

　　他想解释。

　　“别的也不缺。”齐骨还是拒绝。

　　“下次你别再扛着人夜闯禁宫了……”不比厉帝的自大，齐骨怕死，也自知身侧危机四伏，不仅加强了整个宫城防御，她所居住的中宫，防备更是重中之重。

　　说实话，项尘寰能被李清浊逮住，完全不是意外。

　　当然，这也侧面说明，齐骨的防御，是极其有效的。

　　能拦住项尘寰，那这大业九成九的高手，基本都能被拦下了。

　　“不是缺不缺……”项尘寰脸上伤口发痒，挠挠，又觉得疼，龇牙咧嘴，在脸上摸了好几下。

　　大概是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

　　项尘寰只丢下一句“小姐看过就知道了”。

　　而后转身，摸黑遁去。

　　半晌，扛着熟悉的麻袋，来到齐骨跟前。

　　这次麻袋矮了不少，也小了不少。

　　知道里头装着人，齐骨想着，约莫是个姑娘。

　　系绳解开，一张颇有姿色的脸蛋儿露出来。

　　齐骨猜得不错，确实是个姑娘。

　　而且这姑娘，齐骨怎么瞧，觉得怎么眼熟。

　　陌生的眼熟。

　　从前肯定见过。

　　可不是日日望着的人，一时乍见，也想不起来是谁。

　　齐骨看了两眼，实在想不起来，便去看项尘寰。

　　正准备问项尘寰，却见项尘寰看向软红的眼神，颇为诡异。

　　齐骨回头。

　　正好撞上软红眼角一滴泪落。

　　软红面色发白，身形也不稳，摇摇欲坠样子。

　　“姑姑这是怎么了？”齐骨眼神探究。

　　“星月……主儿，这是星月那丫头……”

　　瞬间，齐骨觉得很久远之前的回忆，撕裂开她心底最深封印，强行闯进脑海……

　　“小姐，夫人她与太子门人私通，被星月撞破，羞愧难当，一时想不开，自缢身亡了……”

　　“星月？”齐骨回眸，把那张白净脸蛋儿看了又看。

　　虽有几年不见，对方也长变不少，但骨相总是不会改变的。

　　“确实是星月，没错。”齐骨低声笑了笑。

　　那笑，阴恻恻的，有些吓人。

　　项尘寰突然觉得周围的风有些凉飕飕。

　　见齐骨笑过，又不说话，项尘寰只好硬着头皮解释：“相爷故去后，小姐曾叫项二搜寻二人下落，这些年来，项二一直没有忘记，只是……也不知道该说这两人藏得深，还是项二太过没用，始终不得消息……”

　　有时候，项尘寰都会忍不住想，这两人会不会已经悄无声息死在了某个地方。

　　这世上，活人好找，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