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季如烟身后的缪言鑫先是一愣，随后笑着唤了声。

“是夫人回来了。”

缪言鑫默了默，没有否认，只是微微垂眼，算是应了这句夫人。

季如烟看着缪言鑫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浅淡地笑。

至少，缪言鑫现在没有再拒绝他。

季如烟看着郑伯，声音温和，低声说道：“去叫江婆婆准备一些允卿爱吃的吧，今日风大，各屋的炉子都点起来吧。”

郑伯看着眼前的两人，笑弯了腰，答应着：“哎，好。”

待郑伯走后，季如烟垂眼看了看缪言鑫垂着的手，小心翼翼的再次握了上去。

季如烟只是轻轻虚握着她的手腕，并没有太过失礼，如果缪言鑫不愿，也留有她挣扎的余地。

可缪言鑫没有，她只是跟在季如烟的身后，缓缓向院内走去。

两人脚步极慢，季如烟边走边说道：“自你走后，院子便再无人住过，我让人一切都按原来般，从未变过，今日你可要宿在这？”

两人来到从前缪言鑫的院子内。

雪落了一天，原本院内那棵海棠树还立在那里，枝干上落了一层厚厚的雪，看着格外萧条。

缪言鑫看着曾经的住处，觉得有些熟悉，却又陌生。

季如烟顺着缪言鑫的视线看去，目光定在那棵海棠树上，这才轻声解释道。

“从你离开后，这棵海棠树就再也没有开过花，我曾让人来看过，他们都说这棵树已经枯死了，我没有把它移走。”

季如烟顿了顿，喉咙一阵发紧。

他转过头看着缪言鑫，眼眸中带着复杂的情绪。

缪言鑫注意到季如烟的视线，转头看去，两人对视了一眼，季如烟才继续说道。

“我总觉得……应该再给它一次机会。”

亦是再给他一次机会。

缪言鑫听懂了季如烟的话外之音。

她垂下眸子不语，季如烟见她不回应，心微微沉了下去，还未等季如烟开口，缪言鑫便轻启朱唇，缓缓说道。

“天冬夜寒，宵禁得早，若是吃完饭再回去，怕是要赶不上宫门关闭的时辰了。”

季如烟一顿，微微怔在原地，还没明白缪言鑫的意思。

只见缪言鑫微微抬起头，脸颊泛起娇粉，似是被风吹的，看着格外怜人。

她垂着眼，眼帘遮挡住眸光，长睫轻颤，声音放轻了些许。

“今夜便宿在这吧。”

季如烟扬起嘴角一笑，眼里沾满笑意，连忙应声。

“你进屋歇着，我去叫江婆婆给你煮一碗姜汤来驱驱寒。”

缪言鑫点了点头，随头推门进入到屋内。

季如烟站在原地，看着缪言鑫的背影，眼里笑意愈发的深。

下一秒，季如烟却眉眼骤变，喉管像是被扼住一般。

他浑身力气被抽空，单膝猛然跪地，一口鲜血涌出，喷在雪地之上。

脑海中仅回荡着桑洛的那一句——

“季如烟，毒入传入肺腑，你活不过这个冬日了。”

第四十四章

一个月前。

桑洛看着季如烟，眉头皱的紧紧的，江声说道。

“巫医说你体内的毒已经进入骨髓，若是入侵心脉，你就真的要死了。”

季如烟重重地咳了两声，一口污血涌出，弄脏了半边床榻。

他看着那滩污血，脸色发白，对桑洛说：“抱歉，我又弄脏了。”

桑洛看着季如烟，眉目沉了下来。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季如烟抬眸对上了桑洛的目光，语气认真：“瞒到我死的那一天。”

桑洛闻言，脸色骤然阴沉。

“小允卿早晚会发现，你这样瞒着她，她会恨我。”

季如烟微微摇了摇头，轻笑一声，语气中却带着伤感。

“她不会的。”

季如烟像是被卸下了全身力气一般，瘫软地靠在小塌上，呼吸微弱，连眼帘抬起来这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耗尽了他大半的力气。

“我知道你讨厌我，但为了允卿，就麻烦你将此事隐瞒下来。”

桑洛看着季如烟那副模样，只觉得双眼被刺痛。

曾经的季如烟身为西夏的镇国大将军，骁勇善战，英姿勃发，马背上斩将敌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如今这副狼狈模样，满身血痕，宛如……一滩烂泥。

桑落攥紧了拳手，终是不忍心，移开了视线。

他声音低沉，夹杂着几分隐忍。

“季如烟，毒入传入肺腑，你活不过这个冬日了。”

季如烟嘴角勾起一抹细微的弧度，浅笑一声，沉声道。

“足矣。”

……

回忆至此。

季如烟身着狐毛袄，坐在圆桌上，手执玉筷将一块鸭肉放在缪言鑫的碗中，神色却是心不在焉。

一旁的江婆婆看着季如烟，眸色中带着疑惑：“将军，这炉子升起来了，屋里已经不江了，快把袄子脱了吧。”

季如烟回过神，却没感觉到屋里的热气袭来，拢了拢身上的袄子，引得缪言鑫目光投来。

“还有些凉，不碍事的。”

江婆婆闻言，连忙将炉子里的炭火燃的更旺了些。

季如烟看着缪言鑫，浅笑一声问道：“我已向君主辞官，如今西夏不需要我再带兵，允卿，你有和想去的地方？”

缪言鑫缓缓抬起头，握紧了手中的筷子。

“我想回家。”

季如烟闻言一顿，手上的动作僵住。

自任务完成后，系统不断地提示着缪言鑫，这也就意味着，她要走了。

她从千万想逃离西夏，逃离这里。

但如今，却又有些不舍。

她看着季如烟，心里总觉得被什么牵扯一般。

她在不舍什么呢？是季如烟吗？

缪言鑫抬眸看着季如烟，缓缓摇了摇头。

任务的事，系统的事，包括她不是真正缪言鑫的事，她都不能告诉季如烟。

这也让她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季如烟爱的人，到底是从前的那个缪言鑫，还是她呢……？

季如烟有些不解，眸光中闪过一丝疑惑，声音都变得有些呆滞。

“回家……？皇宫不就是你的家吗？”

缪言鑫垂着眼，只说了一句。

“那不是我的家，季如烟，我跟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第四十五章

季如烟被缪言鑫的这句话震住了。

他不明白缪言鑫是什么意思，但无论他怎么问，缪言鑫都不肯再多说一句。

季如烟不禁怀疑，缪言鑫一定有什么秘密瞒着他。

他看着眼前的珍馐，顿时觉得索然无味，吃到嘴里更是味同嚼蜡。

他从前总觉得缪言鑫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或许……他没有猜错。

想到这，季如烟的心沉了下去。

夜晚。

星辰黯淡。

下了一天的大雪，天上无云，却漆黑一片。

缪言鑫没有燃灯，推门而入时，只是借着浅微的月光照进屋子。

还未等缪言鑫将灯火燃起，忽然身后被一人抱住腰身。

鼻尖处传来一阵熟悉的檀香味，缪言鑫便知身后之人是谁。

她没有挣扎，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为何不点灯？”

缪言鑫问。

季如烟没有回答，只是紧了紧放在缪言鑫腰间的双手，将头埋入到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