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家庆抓了一把沙子，指尖收紧，眼色越来越沉。

只是小朋友并没有发现这些，还在七嘴八舌地说：“还有一个小瘸子也是被阿姨带去治病了。”

“还有一个小哑巴也是！”

“对哦！詹阿姨真的是个好人！”

第255回你很聪明

贺家庆的心跳越来越快，所有的信息在脑海中汇聚成一股洪流，冲垮了堤坝。

“姐姐，姐姐你怎么不说话啦？”有个孩子注意到了贺家庆的沉默。

贺家庆笑着抬起头来：“我的城堡快好了哦。”

她一句话就把孩子们的注意力分散开了，刚才七嘴八舌的小朋友们又回去堆沙子城堡了。

贺家庆给沈佳发了一条微信，和孩子们道别，独自走到了昨晚吃的那家大排档门前坐下来。

几分钟之后，沈佳回来了。

他走近之后就注意到了贺家庆凝重的神色，沈佳在她身边坐下：“怎么了？”

贺家庆：“你刚才有收获么？”

沈佳：“找到了大巴停车的地方，刘院长上车之后一直没下来。”

贺家庆：“我刚才问出了一点消息。”

她将嗓音压低了许多，垂头靠近沈佳跟他复述了刚才几个孩子说过的话。

沈佳倾身靠近她聚精会神地听着，面色越来越冷。

贺家庆：“我们的思路可能错了一步。”

“如果她真的是把福利院的孩子作为实验标本运送出去，福利院官方的名单和上面的数据都不能造假——还有，身体健全的孩子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是会反抗的。”

沈佳：“你怀疑他们用残疾的孩子。”

贺家庆：“总有人碰上这种孩子会往福利院送，送的人不会去回访，孩子能不能留下来全看福利院的安排。”

沈佳表情肃穆，一言不发。

贺家庆：“你查过那个刘院长的账户么？”

沈佳：“查过。”

看沈佳的反应就知道没查出什么端倪来。

他停顿了一下之后又说：“他儿子、他老婆和他父母的账户都有查。”

贺家庆：“都没有不对？”

沈佳：“嗯。”

贺家庆陷入了沉默，思路又卡在了这里。

她正思考的时候，沈佳的手机短促地响了一下。

是短信的声音。

贺家庆用余光看见沈佳拿起手机，接着他的瞳孔紧缩了一下。

贺家庆转过头朝他看过去。

沈佳拉住她的手：“回去说。”

——

贺家庆和沈佳回到院子里，直接去了她的房间。

沈佳进门的时候反锁了房门，两人在沙发前坐下来。

沈佳全神贯注地看着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点着。

一分钟之后，沈佳把手机放到腿上，示意贺家庆来看。

贺家庆凑上去，屏幕上是一份个人资料。

姓名那一栏写着“刘芳”，籍贯地址正是滇南市。

贺家庆：“她是刘院长的亲戚？”

沈佳：“堂妹。”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个身份。”

贺家庆的目光瞬间犀利了许多：“和那个空壳食品厂有关系，是么？”

沈佳：“刘芳就是食品厂的法人和注册人。”

贺家庆：“你和郑老板的人是不是只守了滇南的港口？”

沈佳：“还有周边几个市。”

贺家庆：“没有北城。”

沈佳：“对。”

贺家庆从旁边的包里翻出中性笔和笔记本，弯腰在纸上写写画画。

沈佳低头去看，她已经在纸上写下了三个人的名字，接着是已经掌握的信息。

她的每一笔都逻辑清晰、有条不紊。

贺家庆用了差不多十五分钟的时间完成了这张线索图。

之后她把本子递给沈佳：“我写得有点潦草，你凑合看。”

沈佳：“你刚才写的时候我看到了。”

贺家庆：“所以你也赞同我的推测？”

沈佳：“是。”

贺家庆：“如果我的推测没有错的话，今天他们会找另外一辆大巴过来——对了，你记车牌号了么？”

沈佳：“记了。”

“你怀疑他们会换车牌？”他问。

贺家庆：“大巴车都长一个样，换过车牌以后谁认得出呢？”

沈佳：“逻辑上说不过去，除非是——”

沈佳起贺家庆的本子端详着上面的字迹，眉心忽地一跳：“你是说——”

贺家庆：“我们等等看，如果他们要行动应该就是今晚。”

之前打听的消息是孩子们只会在这里住一个晚上，他们一定是计算好了时间的。

渔村的监控覆盖并不多，大巴所在那个停车区就没有监控。

“如果晚上真的来了一辆一模一样的大巴车，并且换了车牌，那就说明我的猜想是对的。”贺家庆说，“那些孩子就在停车场的大巴里，等着晚上换过车牌之后被送出去。”

这样一来，春游的专用大巴还是之前车牌，一模一样的车，小朋友哪里分得出区别。

沈佳听完贺家庆的话之后迟迟没有出声，一双漆黑的眼睛紧盯住她的脸，眼神复杂。

贺家庆：“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吗？”

沈佳摇摇头。

贺家庆下意识以为他是没听懂，正准备解释的时候，沈佳忽然说：“你很聪明。”

贺家庆：“……”

这应该是她第一次听见沈佳夸她，夸奖的话她听得多了去了，从他嘴里说出来还是挺稀罕的。

沈佳：“如果是你推测的这样，北城会有人接应他们。”

短暂的沉默之后，沈佳又谈回了正事。

贺家庆：“我让郑老板——”

“不用，我通知警察。”沈佳打断贺家庆的话：“他们已经成立专案组了，有线索给他们，他们会行动。”

贺家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们现在还没有掌握他们做实验的证……”

话说到一半，贺家庆忽然停住，她猛地抬起眼睛来看向沈佳：“那个工厂是他们的实验基地？”

沈佳：“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

贺家庆愣了几秒钟之后恍然大悟——难怪之前郑凛叙和周义两个人合起来都没在美國查到证据。

他们所有人都认为詹语白和宿珉一定会先把人弄到国外、再采取行动。

所有盯梢的人都集中在滇南和周边几个城市的港口，没有人去关注北城。

贺家庆深吸了一口气，盯上沈佳的眼睛：“你什么时候想到的？”

沈佳：“昨晚。”

贺家庆：“那你是不是也想到了车牌——”

“这个没有。”沈佳说：“如果你的推测是对的，很快就会有结果。”

贺家庆心率加快，她捏紧五指，掌心渗出了汗水。

“今天晚上我和你一起去停车场。”她的口吻不容置喙。

沈佳动了动嘴唇，贺家庆像是有预判一样，撕了吐司边塞到他嘴里。

“没得商量，我一定要去。”

第256回独占

吐司边干涩又无味，沈佳却没有像平时一样皱眉。

他咀嚼几口咽下去之后回答贺家庆：“嗯，带你去。”

贺家庆觉得沈佳这几天越来越好说话了：“谢了。”

沈佳：“该吃午饭了。”

贺家庆：“是哦，你之前是说孩子们也在这里吃？”

沈佳：“嗯。”

贺家庆：“那去看看。”

说完之后她又觉得不太对，“诶，那个刘院长是不是认识你啊，要不你还是别去了。”

沈佳之前跟詹语白一起到滇南福利院参加过捐赠仪式来着。

沈佳：“打电话让他们送来。”

因为这句话，沈佳理所应当地在贺家庆的房间里坐下来吃了午饭。

午餐的菜都是贺家庆点的，有鱼有虾，还有几道青菜，以及她很喜欢的炒饭。

吃午饭的时候贺家庆接到了郑凛叙的视频电话，她没在意对面的沈佳，就这么接起来了。

接起视频之后，贺家庆和郑凛叙说了她和沈佳开拓的新思路，以及他们晚上的计划。

郑凛叙不太赞同贺家庆亲自过去。

贺家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一定要自己去。”

郑凛叙无奈。

他正要继续劝贺家庆的时候，忽然听见沈佳的声音：“我不会让她有事的。”

郑凛叙：“你和沈佳在一起？你不是在宾馆房间吃饭么？”

他的语气很像是那种家里小白菜被猪拱了的老父亲，充满了戒备和敌意。

贺家庆：“福利院刚好在这边吃饭，他怕被认出来就顺便在我这里吃了。”

郑凛叙：“吃完饭赶紧走。”

这句话很显然是对着沈佳说的。

沈佳：“嗯。”

——

晚上要去停车场蹲点，注定是要通宵了。

贺家庆原本的打算是睡一个下午，但躺在床上大脑亢奋不已，根本酝酿不起来睡意。

贺家庆戴上帽子走出了院子，没走几步就是饭店。

孩子们已经吃完午饭了，被几个志愿者带回去帐篷那边午休。

刘院长在这里和农家乐的老板聊天，顺便算账。

结账的时候农家乐的老板又例行吹了几句刘院长的彩虹屁，说他对孩子们好，这些孤儿能遇上他这样好的院长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刘院长笑得和蔼可亲，看起来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儿的。

贺家庆不疾不徐地跟在刘院长身后去了海滩。

中午太阳很大，海滩这边没几个人，孩子们也都回了帐篷休息。

贺家庆没走近，找了个位置在海滩坐下来，她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