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馥兰换了身素衣，套好粗布衣返回前厅。

看见梁季泽浑身都在颤抖却依旧没有挪动分毫，眼中不由的闪过一丝诧异和不忍。

她开始犹豫了，梁季泽若是真心对沈如晚，还能接受现在的沈如晚，能愿意照顾沈如晚，她倒是宁愿沈如晚和他在一起。

“萧……”

“少夫人！不好了！小姐，小姐她吐血了！”

一个小丫鬟跑来，手足无措的哭着:“吐，吐了好多血……”

“你说什么？”

柳馥兰心一沉，连同着肚子都开始发疼，她急忙道:“还愣着干什么！去叫大夫！”

顿时，将军府的丫鬟小厮们又乱了起来，梁季泽看着柳馥兰急匆匆的背影，立刻追了上去。

丫鬟口中的小姐一定是沈如晚！她还活着，还在这儿，可是她吐血了又是为何？

梁季泽只觉双腿无力，却不敢放慢脚步，直看到不停在吐血鲜血的沈如晚，他才陡然倒在地上。

第二十章 你走吧

此时沈如晚的衣襟和鹅黄色的被褥上满是黑红的血，她的神情也是痛苦不堪。

柳馥兰揽着她微微抽搐的身体，眼泪不断:“清染，清染，你撑住，大夫马上就来！”

她不知道沈如晚为何突然吐血，但大夫说她体内余毒未清，恐怕吐血也是因为这个。

梁季泽扶着一旁的椅子站了起来，奔至床边，将虚弱不堪的沈如晚从柳馥兰怀中生生抢了过来。

“清染！清染！”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甚至还带着哭腔。

面前的沈如晚就像他梦中那样，可能随时都会离开一般，他心慌的彻底。

沈如晚边咳嗽着边吐着黑血，迷糊之中，只觉处在一个陌生的怀抱中。

耳畔是柳馥兰的哭声，还有像是温热的水滴在她的额头上，她吞咽着满口咸腥，缓缓睁开眼:“嫂，嫂子……”

“清染……”

听到这熟悉至极的声音，沈如晚长睫一颤。

是梁季泽的声音！她现在靠的是梁季泽！？

沈如晚强打起精神，微微抬起头，一眼撞进梁季泽的眼神中。

他的眼神蕴藏着太多东西，喜悦、担忧、自责、愧疚……还有她从不曾见过的爱意。

“……是你？”

“嗯，是我。”

梁季泽苍白的脸上带着几萧欣喜，他轻抚着沈如晚的脸颊，即使手上沾满了湿粘的黑血，他也毫不在意。

柳馥兰怔怔的望着，心中却有几分悲凉：风家用两条命赢得了萧太傅的尊敬。

而沈如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才跑梁季泽明白自己的心意，这真的值吗？

沈如晚差点要沉溺在梁季泽温柔的目光中而忘了所有，直到左臂的疼痛才将她的心拉了回来。

她用右手拂开梁季泽放在她脸上摩挲的手，偏过头去:“我没事，萧少爷不必担心。”

无比疏离的语气让梁季泽一愣，沈如晚在排斥他，她不叫他阿宸，竟然叫他萧公子。

他心中渐渐浮上了不甘和一丝怒意，可当看见沈如晚暗淡的双眸时，他却只有怜惜和后悔，他有什么资格不甘，又有什么资格生气。

“咳咳咳咳……”

随着沈如晚几声咳嗽，她口中有流出了血。

柳馥兰连忙用手帕去擦:“清染，你忍一忍，大夫马上就来！”

沈如晚的注意力却在梁季泽身上，她撑着床沿，离开梁季泽的怀里:“你走吧，我没事。”

此时的她心中只有疏离感，不愿意让梁季泽看见她现在这幅模样，她也从未在他面前感到这样狼狈过。

梁季泽看着沈如晚闪躲的眼神，心狠狠一抽，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守在一边，不肯离开。

等大夫来后为沈如晚把了脉，安慰说这是她喝了药以后吐出的毒血，每日服药便可解了。

听了大夫的话，柳馥兰这才松了口气，送大夫出门时，柳馥兰瞥了眼房内两人。

罢了，让他们好好谈谈吧。

随着关门的声音消失，整个屋子都一片寂静。

沈如晚躺在床上，并未去看坐在身边的梁季泽，她本想等风毅下了葬，她便去卸任将军一职，找个僻静地方过自己的日子，也再也不见梁季泽，没成想梁季泽居然跑来了将军府。

两人的沉默让气氛更加压抑，良久，沈如晚才道:“你回去吧。”

第二十一章 请你离开

她依旧是不冷不热的语气。

梁季泽紧了紧双拳，而后又缓缓松开，沙哑的声音中透着无奈:“你怨我吧。”

怨他才发现自己对她的心意，白白辜负了她十二年，怨他在他们大喜之日他以棺材羞辱她，之后从未给过她好脸色，甚至还以风云韬的事讽刺她。

沈如晚苦笑一声，她有过怨，但现在却不知该怨什么，梁季泽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错，他只是不爱她。

“不怨，只有不甘。”沈如晚沉重的吐了口气:“我嫂子怀有身孕，我也是半个废人了，风家再无能将冲锋陷阵，你和萧太傅也多该劝皇上重视培养武将了。一个朝廷唯文无武能守住江山吗？”

梁季泽神色凝重，沈如晚的话自然在理，可是她却偏偏避开了他。

他似是感觉到自己对她来说好像已经不如从前那般重要了。

“清染。”他轻唤了一声。

沈如晚一怔，十二年来，她何时听过梁季泽这么温柔的唤她，若真有，恐怕也是在她的梦里。

“梁季泽。”沈如晚目光依旧未停留在梁季泽身上，而是看着窗外:“我再不是从前那个只知道追着你跑的疯丫头了。”

“我肚子里的墨水没有你多，我就是个粗人，但我也明白了:强扭的瓜不甜。”

“若我早点懂的这些，也萧我们过得都会比现在好。”

“所以，请你，我请你走吧。”

梁季泽听着她语气越渐狠绝，心中的一点希望也随之缓缓消失。

沈如晚已经不愿意接受他了，甚至说她也后悔了，曾经那样倔强坚韧的沈如晚也后悔了……

梁季泽缓缓站起身，额头的汗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好，我走。”他不知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将这几个字说完。

只知道再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站在了房门外，萧太傅正站在他面前。

隐忍了萧久的梁季泽终于支撑不住，一头栽倒下去。

“宸儿！”

“爹……小，小声些……”梁季泽拉住揽住自己的萧太傅，全身都开始颤抖，而目光却放在了身后那扇禁闭的房门上。

萧太傅看着他脸色和唇色都开始变白，身体也烫的厉害，连忙唤来小厮，将半晕厥的梁季泽送回了萧府。

直至巳时，风毅出殡下葬，皇上亲自来祭拜。

当听闻沈如晚还活着时，皇上又惊又喜，连声说要召见沈如晚，赐她护国将军的殊荣。

但柳馥兰说沈如晚重伤在身，等她伤好以后再进宫谢封，皇上便命将太医院的太医一大半都派往了将军府。

而沈如晚一连几日都浑浑噩噩的，似是在想什么让她难以抉择的事。

柳馥兰将药放下，帮她拭去嘴角的残药汁，忍不住问道:“你在想什么？”

沈如晚抬眸，欲言又止，那日梁季泽走出房间时，他煞白的脸色和摇晃的身影让她心中下意识的担忧起来。

而后她又嘲笑自己，都把话说清楚了还要对他念念不忘，这样婆婆妈妈实在不是她的作风。

“明日我进宫去见皇上。”

柳馥兰立刻蹙起眉头:“你伤还没好全呢，等过几日再去吧，皇上也不会怪罪你的。”

沈如晚却摇摇头:“没事，我……有事求皇上。”

第二十二章 不辞而别

而梁季泽一病就是七日，本就有着一股书卷气的翩翩公子此时更多了几分孱弱。

他看着那封和离书，眼神迷惘，若真如了沈如晚的愿，他们从此以后便是形同陌路了。

甚至说……陆北尘他会不会想从前那样陪在沈如晚身边，他们会不会……

“哐——”他烦躁的拂去手边的药碗，心烦意乱的拽着和离书。

恰时，萧太傅走进房内，满屋的苦涩气息和一地的碎片让他再次无奈叹气。

梁季泽已经不知打翻几碗药了，天天只盯着那封和离书暗自神伤。

“宸儿。”萧太傅坐了下来，温声道:“莫再强求了，清染她已经走了……”

梁季泽眼神一怔:“你，你说什么？”

“今早，清染去见了皇上，她辞了将军之职，也辞了皇上的封赏……现在恐怕已经出了城了。”萧太傅都不敢去看梁季泽。

沈如晚要走，他和皇上都留不住，沈如晚甚至还求他不要将此事告诉梁季泽，但他却不忍看见梁季泽这般失意的模样。

梁季泽倏然起身，大步跨了出去:“备马！”

沈如晚又要不辞而别，她是铁了心要跟他一刀两断吗？

“少爷，你病还没……”梁季泽哪里理会小厮的劝阻，直接翻身上了马。

“驾——”他夹紧了马肚子，沿着长街踏雪一路驰骋而去。

不同于看见沈如晚的尸体那般痛苦，他只感觉沈如晚这一走，他若不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