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前院，果然一行人早已等在这了，柳玉茹一眼就扫到了人群中的裴闻轩，对方冲着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别乱来。她无声地挪开目光，不再看他，早就知道他肯定有一箩筐的话要劝自己，可她就是不想听。裴闻轩这人实在太像一块木头了，别人都欺负到脸上了，还忍呢。

　　等到他们列好队，御史左骁缓缓走了过来，他仍旧是一副弥勒佛一般的笑意，唇上的两撇小胡子一颤一颤的，这人似乎天生就长着一副笑脸，即使不刻意笑，笑意也镶在了脸上。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一扫，看到柳玉茹后停了停，笑意更甚，笑得柳玉茹心里发毛。

　　随后他视线转移，面向众人，开始摆起了官腔：“程大人暂时停职，由在下暂管江陵，各位都是府衙上的精英，左某不甚佩服，今后还请各位多多支持，一起为江陵百姓造福。”

　　左骁这一字一句透着客气，面上更是自带亲和力，三言两语间便让心存嫌隙的捕快们敞开了心扉，连一直对他抱有偏见的宋子霖都面色和缓了许多。如果柳玉茹不是早就在霁月楼从那淫贼口中听到了左骁的狼子野心，或许连她都要以为这新来的御史大人是个善茬呢。

　　她心底划过冷笑，面上依旧保持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

　　显然，左骁对他们的表现很满意，他估摸着自己的言语战术胜了一筹，于是打算乘胜追击，继续说道：“初来乍到，稍有匆忙，也没给大家准备什么礼物，那今晚就由左某做东，请各位吃饭如何？”

　　人群中立即响应起了欢呼声，对这种糖衣炮弹，大多数人还是受用的。一阵欢呼落下，正当左骁准备再说点什么时，柳玉茹抢先开口道：“大人能有此体恤我等之心，卑职不胜感激，咱们这群人平常都刀里来火里去的习惯了，能碰上像大人这样体恤的父母官，实乃我们之幸，在下有一提议，不知可否提出来。”

　　柳玉茹这马屁正拍在点子上，左骁大为欢喜，他抚了抚唇上的小胡子，笑眯眯道：“你就是檀小柳吧，刚破了连环杀人一案，年纪轻轻能有此作为，是个人才，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本官一定尽量满足。”

　　柳玉茹眉眼半眯，嘴角不动声色地划过一抹笑，淡淡道：“咱们府衙的伙食一向清淡，大伙早就吃腻了，不如今晚就设宴醉仙楼吧，给大伙们改善改善伙食。”

　　她的话音刚落，现场顿时呈现出死一般的沉寂，甚至还夹杂着几声倒吸凉气的声音。大家都不敢相信，柳玉茹居然敢提出这种要求，醉仙楼是什么地方，那可是仅次于霁月楼的酒楼，那档次和消费都不是他们平常去得起的地方，柳玉茹这狮子大开口，也是真敢提。

　　左骁乍一听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地方，他的手下急忙凑到他的耳边低语，知道真相的他面上颤了一颤，可他自己刚开了口，如果此时拒绝，那他先前铺垫的完美人设可就毁了。如今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依旧笑意不改道：“那是应该的，大伙辛苦了，那今晚设宴醉仙楼，犒赏大家。”

　　一波更大的欢呼响了起来，柳玉茹在这欢呼的浪潮中朝裴闻轩看了过去，见对方也正在看向自己，她忽闪着蝶翼一般的睫毛，眨了眨眼，露出狡黠之色。

　　醉仙楼以酒菜闻名，是整个江陵最有名的酒楼，柳玉茹早就觊觎这很久了，既然有个冤大头送上门来，那她才不会放过呢。她和宋子霖一路上就已经盘算着一会要点什么菜，如何才能让左骁今晚大出血。

　　裴闻轩不动声色地走在他们身后，心里总有异样的感觉，他不明白左骁整这一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难道只是为了安抚下属？

　　一行人来到醉仙楼，就跟恶虎下山似的，急急冲了进去。左骁今晚没来，说是让他们自己好吃好喝好玩，回头会安排人过来结账。这正中了大家的下怀，领导不在，他们更能吃得开心。

　　酒过三巡之后，每个人都喝得醉眼朦胧，宋子霖一边用筷子敲着碗，嘴里一边哼着歌谣，活像个路边卖唱的。柳玉茹眼神半眯，撑着脸颊，面上泛起红晕，整个人散发着迷离的妩媚感，裴闻轩不经意间一瞟，却再也挪不开眼。

　　忽然，一道声响惊醒了他们。只听隔壁桌旁一华服男子正在大声训斥一个唯唯诺诺的店小二：“你怎么走路的，没长眼睛呀。”

　　店小二不停低头道歉，从身上掏出毛巾想要帮华服男子擦拭，却被一把推开。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碰我？”

　　店小二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刚想爬起，男子继续一脚踹了上去，逼得店小二往前一撞，正撞在桌角处，额头磕出了鲜血。可他依旧不依不饶，拽着店小二的衣领一提，像拎小鸡似的把他拎了起来，呵斥道：“知道大爷我是谁吗，我爹是江陵的首富，你敢对我不敬，看我不弄死你！”

　　这话一出，身旁登时响起了稀碎的讨论声。

　　“原来是王员外的儿子，他们家是做盐务生意的，有钱着呢。”

　　“听说人家上头有人，不简单呐，谁敢惹他们家。”

　　员外儿子听到大家充满敬畏的讨论后，嘴角直接翘上了天，对着手中的店小二冷笑道：“听到没，爷是你惹得起的人吗？”说完把店小二往旁边一扔，抬脚又要踢过去。

　　就在他的脚即将踢到人时，突然一个吃痛，急忙收了回来。这时他才看见，自己的脚上竟扎着一根竹筷，鲜血顺着竹筷流了下ᵂᵂᶻᴸ来，他疼得直接坐在地上打滚。

　　他身旁的打手们见状急忙围了过来，冲着四周大喝道：“谁干的！”

　　柳玉茹悠悠然转头看向他们，手里还剩下一根筷子，她将筷子往这伙人中间一掷，缓缓开口道：“谁家的狗在这乱叫，吵死了。”

　　打手们看向柳玉茹等人气势不凡，一时踌躇不前，地上的员外儿子急忙大吼道：“你们还不赶紧去把那女人的头给我拧下来。”

　　主子发话了，谁还敢不动，他们纷纷围了上来。柳玉茹冷哼一声，根本没把这伙人放在眼里，她刚想起身教训他们，忽然一个身影拦住了她，竟是宋子霖，只见他一脸酒气地说道：“小柳，这点小事不用你出马，他们敢欺负你，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他们。”

　　柳玉茹：“……”

　　没人欺负我呀？好像是我想欺负他们来着的。

　　柳玉茹这一迷糊间，宋子霖已经冲了上去，虽然他平常吊儿郎当的，可是打起架来也不是吃素的，几招下来，这伙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不一会就全趴在了地上。

　　员外儿子眼见自己落了下风，眉眼间露出慌张的神色，他示意身旁的人扶起自己赶紧走。几人慌里慌张地逃出门外，与刚才嚣张的气势完全不同，临出门前，员外儿子心有不甘地回头瞪了他们一眼：“你们给我等着。”

　　宋子霖被他的话气笑了，急中生智借用他之前的话怼了回去：“再不走，小爷我把你头拧下来。”

　　那伙人被吓得急忙连滚带爬逃开了。

第十七章指控杀人

　　小插曲过后，众人也没有了继续吃饭的兴致，纷纷四散回去。

　　柳玉茹走出酒楼，看着摇摇晃晃的宋子霖，他这人平常碰到点事就缩头缩脑的，没想到今晚喝了点酒居然胆子壮了起来。宋子霖许是察觉到了有人在看自己，撇头看了过来，见到柳玉茹灼灼的目光，脸歘地就红了，讷讷问道：“小柳，我脸上有东西？”

　　“有，有胆子！”

　　宋子霖愣了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是在夸自己，他故作矜持地挠了挠头，害羞道：“捕快嘛，就得为名除害哈哈哈。”说完一回头差点撞到门口的旗杆上，引得柳玉茹笑得花枝乱颤。

　　宋子霖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我没事，我回家了啊，明天衙门见。”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柳玉茹的笑意仍旧在眼底乱撞，她侧目看向身旁的裴闻轩，问道：“这活宝你从哪挖来的？”

　　裴闻轩白了她一眼，径直往衙门走去，柳玉茹也急忙跟了上去，只听见裴闻轩幽幽的声音传了过来：“得罪了王员外家，今后在江陵有你好果子吃喽。”话语间竟透着一股看好戏的意味。

　　翌日清晨，柳玉茹又是在一阵敲门声中被惊醒，她觉得自己最近一定是得罪了周公，要不然为什么这一天天的都睡不了一个好觉。她带着三尺高的起床气起来开门，当看到门外的人是裴闻轩时，恨不得把肚子里那堆怨气挨个拎出来摆在他面前，可接下来他说的话，却让她的愤怒硬生生堵在了喉咙口。

　　“出事了，宋子霖被指控杀人！”

　　“杀了谁？”柳玉茹愕然。

　　“王员外的儿子。”

　　公堂之上，一名捕快正对着大家讲述案情经过。

　　“是打更的李老头报的案，今日寅时，李老头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