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孩子在外头赁了一间小屋，每日做些针线过活。

苗儿虽已出嫁，日子过得尚好，但况家也只是殷实人家，并不好接济娘家，何况苗儿也是心冷，田氏在施家过惯了好日子，再回瓜洲那样的拮据日子，自然多有埋怨。

芳儿倒是常往况家去看姐姐，好几次和林苏撞在一起。

芳儿如今也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议亲的时候，这时候蓝家出事，首当其冲耽搁的就是她。

林苏和芳儿，相处倒还算融洽，相聊甚欢，见芳儿衣裳首饰比不得以往，但容貌出落得更加出挑，心思也更巧，有时候也会邀着芳儿来家说话，算是帮衬一点。

祁江并不太乐意见她两人往来。

林苏苦笑道：“芳儿妹妹没有过惯苦日子，如今时时都要自己亲力亲为，我看着也觉得心疼。”

她顿了顿：“这个妹妹，其实样样生得都好，人也很聪明，陪我说话也很有趣。”

“而且，她是无辜的，她并不是她父亲那样的人。”

“别忘了她和云绮在清厦对你使坏的事情。”祁江只叮嘱她。

林苏并不当回事，“她眼巴巴想来，我又不好推拒，左右我不和她交好，只是偶尔一起说话解闷而已，再说了，也没几日相处的时候了，我还有好些带不走的旧衣裳，让她来挑两件吧。”

她轻描淡写，祁江也不多管。

后来芳儿再来施家，得了林苏招呼，隔三差五姐妹两人就要见上一面。

榴园还是清净，却要比别处热闹，婢子们唧唧喳喳说着话，喜哥儿也爱往这儿来。

林苏在屋内裁夏衣，见芳儿进来，笑盈盈递了剪子过去。

一旁的椅上还搭着男子的长衫，芳儿瞥见了，也一声不响，被宝月瞧见，忙不迭收拾了。

那是祁江常穿的衣裳，昨日穿过的还未收拾起来，他夜夜宿在此处，东西也多了起来。

芳儿低头看林苏裁衣：“二姐姐为大哥哥做的衣裳么？”

林苏点头：“每年都这样。”

芳儿在一旁搭手裁剪衣袖，姐妹两人做了半日，才放下布料，净手出去喝茶。

桌上还搁着一本旧书，是那本说文解字，林苏经常把它当闲书看看。

芳儿的目光落在蓝色的书封上。书册边角有些旧痕和折印，也有残破，都被细细补了起来。

林苏见她目光怔忪，将书册拾起，微微一笑：“这本书，妹妹应当在绣阁也见过吧，我常看的。”

“原本是本好好的书，后来我有了别的，让宝月收起来，谁知道这个丫头，随便就把书搁在了一旁桌上，后来倒也奇了，这本书不知怎么就被人拿去垫桌脚了。”

芳儿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

“绣阁进出的都是女孩们，也不知是谁这样捉弄人。明知道这书是我常看的。”林苏瞥了眼芳儿，淡声道，“这书是大哥哥送我的，见我不爱惜，对我生了好大的气。”

“是么”芳儿扭着自己的指节。

“妹妹年纪虽小，却是最聪明的。”林苏微笑，“芳儿妹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第75章第75章

宝月将手随手搁在桌上,  上楼给林苏端荔枝，后来再惦起要将书收起来，书已经不见。宝月心眼大,  以为林苏自己收拾起来,  也就把这事搁下了。

后来那本书让祁江动怒，林苏抓着宝月，仔仔细细问了一回。那本书真是不知何时就凭空不见。

这书常被林苏随手搁在绣阁的桌上椅上，被人常见的，云绮大大咧咧，并没有这样的心眼,  再来绣阁的只有苗儿和芳儿,  苗儿拘礼，从不随意动作。喜哥儿和小果儿玩闹那日，芳儿也曾在绣阁少坐了一会。

世事就是这样巧。

无人料到,  这本书没有断送兄妹情谊，却激化了祁江心中的戾气。

芳儿年龄最小，还是个机灵甜蜜的少女,  林苏忙于应付自己的亲事,  就把这件事一直搁在心底。

芳儿对祁江的小心思,  在林苏的遮挡下，藏了好些年。

林苏瞧着芳儿低头抿唇，默然不语,  微微叹道：“妹妹很聪明,  只是不该用在我这里。”

若是真的喜欢祁江，那就把心思都花在他身上，在他面前展露风头，施展手段,  牵扯她做什么。

芳儿抬头，看着眼前女子，明眸皓齿，温柔妩媚，勉强动了动唇：“二姐姐说的话，我我听不懂”

少女的心思纤细，偶尔撞见他在众人中投向林苏的一瞥，那目光极柔软，不管身边有多么热闹，只要两人独处，就仿佛与众人隔绝起来。

两人眉眼里流淌的神色，不可言说的暧昧感。

只要林苏在，芳儿就没有办法，纵使她无一处输给林苏，仍黯淡得像个影子一般，祁江的目光就像风一样从她身上扫过，半点不起波澜。

当初只是单纯一点小心思，把那本书随手一塞，不过想在林苏出嫁前，再让两人多生分一点，后来一连串的事情，就仿佛山崩一样，天翻地覆，每一步都把她从这棋局里越推越远。

“再过两三个月，我和大哥哥就要迁居金陵。哥哥在那里买了一所宅子，以后应该就不回江都了吧。”

“听哥哥说，方玉、况学近来也正在打点行囊，要去金陵秋闱，哥哥说了，若是他两人能中举，以后在金陵交际，我和苗儿和云绮也能在金陵重逢。”林苏双手支颐，“那时候，兴许我是另一个身份，不和大家姐妹相称了呢。”

“芳儿妹妹呢。有何打算呢？”林苏望着芳儿，“妹妹年岁也不小了，婶娘近来也该操心妹妹的亲事了吧？”

离了施家、没了丈夫，虽然况家会照应些，日子过得不算苦，但毕竟不如往年的富足，田氏已被柴米油盐消磨得垂头丧气，如今还能指望的，只靠芳儿的婚事翻身。

田氏知道林苏和祁江的私情，乐见芳儿和林苏亲近，若是这兄妹两看在芳儿的面上再拉自家一把，那是最好不过。

“母亲近来还没有这个念头。”芳儿扯扯自己的衣摆，站起身来，斟酌回道，“我我今日有些不舒服想早些回去”

“你家离得远，又是走路来的，不若就在家里歇下。”林苏扶她，“家里空屋子多，我在家也闷得慌，明儿我还有好些东西要送给妹妹。”

这夜祁江听说林苏留芳儿在家过夜，先未说话，静静瞥了林苏一眼，眼睑又垂下，漆黑的睫掩住眼神。

林苏拿着软尺，正在给他量身，双手绕着他的窄腰，指尖一掐，半歪着头瞧他，迎着他的目光，笑盈盈问：“你瞧着我做什么？”

“妹妹心底打着什么坏主意？”他脸上也带着笑，“想做什么？”

林苏瞪他，语气娇软，红唇也撅着：“我何时打过坏主意？哥哥也太会冤枉人。”她绕到他身前，微微踮脚，软尺在他肩头一比，“是苗儿姐姐，心疼自家妹妹，话里话外有些不舒心，我现在过得称心如意，大方一些也没什么不行，反正也就这两个月了。”

两人挨得近，一双素手在他身上游走，十指纤纤顺着他身体往下捋过，祁江闻得她身上甜香醉人，伸臂一揽，将一段细腰按在身上，掌下的身躯玲珑有致，她仰头，见他俊雅面容，含笑眼眸，心头也暖洋洋酥软软，星眸亮晶晶，粲然一笑，露出两个深深酒靥。

抓着他的衣裳，踮着脚尖，将软软红唇印在他下颌，笑柔柔问他：“我在哥哥眼里，就是坏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