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你父亲跟我母亲的事，你怎么看？”

　　他把手机，举到陈平戈的眼睛前面，一张一张照片地滑过。

　　那是一打被偷拍的照片，能想象出偷拍者，是如何地在阴暗的角落，选好角度，隐忍而又屈辱地拍下一张一张的定格的。

　　搂腰，贴脸，被偷拍到的男女的亲密关系，不言而喻，明明是恋人做起来让人感觉温馨的动作，他们两个人做起来，令人如鲠在喉。

　　陈平戈的目光，胶在最后一张照片上。

　　照片上，她的爸爸，搂着一个女人，站在一间小餐馆面前，像意识到什么似的，回过头望向偷拍者的位置，五官刚好被清晰地拍摄到了。

　　“我不信，”陈平戈盯着潘毅，一字一句地说，“除非我亲眼看到。”

　　广场地下一层的美食区。

　　陈平戈找了个座位坐着，等着潘毅。

　　他只有周末，才能从住宿的市中心的学校回家。

　　前两个星期，他们的跟踪都宣告失败了。

　　他们两个跟踪过各自的父母，要不被发现了，不得不找了个理由塘塞过去，要不就是跟丢了。

　　他们两个，也试过去潘毅偷拍到的餐厅蹲点，也试过去杨洙妈妈提过的，见过陈平戈爸爸的那个酒店——但再也没碰过他们在一起过。

　　陈平戈看了看手机，现在是晚上九点，潘毅这次来得有点晚。

　　一个钟前，她爸爸从家里出门了。

　　谌颐发了信息过来：你在干什么。

　　准备睡觉了，今天有点累——陈平戈回。

　　她刚回完信息，突然听到了右边传来了一阵喧嚣。

　　陈平戈顺着声响极目望去，看到了出口处一家麻辣烫的店门口，一对男女正在吵架。

　　路过的人，都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还有几个人，停下脚步围观了。

　　陈平戈坐的角度视野颇好，她能看到女生激动地喊“你竟然瞒着我劈腿”，然后毕南方的脸上，啪地挨了一巴掌。

　　没错，男主角正是毕南方。

　　他挨了一巴掌后，竟然还笑嘻嘻地说“花心是男人的天性，看开点吧”。

　　陈平戈默默地把目光，又收了回来。

　　在经历了女生破口大骂、哭着跑掉一系列的喧闹之后，前面的位置一阵响动，潘毅带着鸭舌帽，沉着脸，坐到了她面前。

　　陈平戈问，“你怎么现在才来？”

　　潘毅从他的书包里，掏出一瓶水，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没回答。

　　陈平戈说：“之前在短信里，跟你说的一样，我今天听到我爸，打电话，跟电话里的人，约今晚在这里宵夜，我们在这里，或者在周围的酒店蹲点，应该能蹲到。”

　　潘毅问，“你哥呢？”

　　这是潘毅每次见面，必问陈平戈的话，他实在是一个很胆小的人，连抓奸这种事情，也想着要人多力量大。

　　“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告诉他。”按照陈黎的性格，如果他爸真跟谁有什么，他能一气之下把这里砸了。

　　陈平戈催促他，“在这里，还是去酒店蹲点，或者我们一人一个地点，拿个主意？”

　　潘毅低下头，看着桌面，古怪地笑了一下，“不用了。”

　　他抬起眼，盯着陈平戈，“我已经知道他们今晚约会的地点了。我偷听到了，我妈躲在洗手间里，打电话订酒店，酒店名我听到了，就在这附近，我刚从那里踩完点过来。”

　　“你，敢不敢过去，陈平戈？”

　　那实在是一间不怎么样的酒店。

　　就在小广场后面的一条破旧的街道，小小的一个门面，在二楼的位置，挂了一个粗制滥造的霓虹灯招牌，写着酒店名。

　　他们两个人走进去的时候，前台的服务员脸也没抬，自顾自地坐在电脑前，玩着手机。

　　潘毅站在三楼倒数第三间房门前，敲门的时候，陈平戈心情很平静。

　　不知道是她的情绪后延机制，又起作用了呢，还是纯属，是被震吓到无法反应了。

　　爸爸开了门，他只套着一条裤子，裤腰带松开，没穿上衣，看到陈平戈时，他明显愣住了。

　　潘毅推开他，走了进去。

　　陈平戈跟着他，走了进去。

　　当走进去，看到床上的潘毅妈妈花白的身体时，她依旧是没有多大的情绪。

　　反倒是潘毅爆发了，他像受伤的野兽一样，怒嚎了一声，红着眼睛指着他妈妈开始怒吼：

　　“从八十岁睡到十八岁，你这个婊子，什么时候才消停！”

　　他一把把房间里的电视机，推到了地上，接着砸水壶、砸杯子、砸台灯，砸他能看到的一切东西。

　　他妈妈抱着被子，在第一声闷响传来的时候，捂着脸，哭了起来。

　　陈平戈站在墙边，看着她爸爸，她爸爸，显然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看一会陷入疯癫状态的潘毅，又看一会只顾着哭的潘毅妈妈，再看看陈平戈，只茫然地呆愣着。

　　最后，还是被惊动了的酒店经理，带着服务员上来，制止住了潘毅，又拉扯住陈平戈爸爸，要了一笔赔款，接着把他们四个人，请出了酒店。

　　然后潘毅和他妈妈，哭哭啼啼地走了。

　　陈平戈和爸爸，沉默地从另一个方向回家。

　　事情的发生，似乎只有漫长的铺垫，发生跟结束，不过是一瞬，之后是漫长的死一般的腐臭的余味。

　　陈平戈想，也许在杨洙妈妈提到的时候，潘毅让她看照片的时候，她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

　　她现在跟她爸爸走在回家的路上，头脑一片空茫，她只是感到胸闷，恶心，想吐。

?第五十七章 057

　　于是陈平戈扶住了一棵树，准备吐一场。

　　喉咙里却只发出干呕声，什么也吐不出，这更令她难受。

　　爸爸扶住了她的胳膊。

　　陈平戈一甩手，挣脱了，她现在觉得更恶心了。

　　生活对她，不过是来什么，她就接什么。

　　无法回避的事情来了，她就对付着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他们站在公交下等公交。这个广场离家不远，只有两个公交站。

　　一个男人，有妻有儿，跟着女儿的同学一家野鸡酒店苟合时，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

　　这是第几次出轨？

　　陈平戈看着面前经过的路人，或者从远处走来站在他们身边一起等车的路人，有人满脸喜色，有人面无表情，更多人一脸麻木，这个世界上究竟有多少人，也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他们又是怎么处理的？

　　马路上的街灯，与汽车的灯光组成的光流，一直延伸到了很远很远的远方，构成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陈平戈看着这些幻境般的颜色，不知是幻觉还是真实地，她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可能是谌颐又给她发信息了，有时候她觉得，他是个有些黏人的男朋友。

　　陈平戈有时会觉得她的生活是分裂的。

　　跟谌颐在一起的时候，是一个世界，他不在时，她面对的是另一个世界，另一个真实的千疮百孔的世界。

　　在这个真实的世界里，她时常总要一个人战斗。

　　这其中的不堪，杀了她，也不会亲口告诉谌颐知道。

　　离家里只有一个站的时候，爸爸和陈平戈站在后门的地方。

　　“今晚的事情……”爸爸咳了一声，有些不安地看着始终沉默不语的陈平戈。

　　陈平戈莫名地露出了笑容，“哦，你想要我怎么办？”

　　爸爸张望了一下四周，确定了一下没有熟人后，他有点讨好地笑：

　　“平平，你知道，我跟你妈的感情，一直有些问题，你妈的脾气你知道，如果知道这件事情，一定会闹得天翻地覆，我这也只是玩玩……”

　　陈平戈不耐烦地打断他，“你直说吧，我想要我怎么办？”

　　“你以后不能再这样胡闹，别瞎管大人的事情。今晚的事情，爸爸会好好处理……”

　　“怎么处理？”陈平戈冷笑着问，“让我瞒着妈妈，瞒着哥哥，当作今晚，什么都没有看到吗？”

　　爸爸吞了一口口水，沉下脸，“注意你的态度，这是跟爸爸说话的态度吗？也不是瞒着，就是，爸爸以后会改……”

　　陈平戈笑着凝视了他一会，慢慢地回答，“没门。”

　　爸爸瞪大了眼。

　　陈平戈慢慢地说下去：

　　“今晚的事情，妈妈有权知道，哥哥也有权知道。我拍了照片，刚才那个男孩之前也拍了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