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珩神色紧绷，只是想到那个女人和旁的男子玩了一整日，他心中便难以言表的酸胀，可偏偏这感觉无法说与任何人听。

“是吗？皇叔竟也知道，带她出宫是罪过？”他声音低沉压抑了些，“那皇叔竟还敢带她出去？”

夜九城怔愣了下，方才，自己竟从他这个皇侄的语气中，听出了乖戾：“昨日，皇上身侧有佳人相伴，我见叶姑娘一人孤零零的，便自作主张将其带了出去。”

封珩指尖微颤，夜九城对曲烟，他是知道些许的，可是……

“你是为了曲烟？”他眯眸，沉声问道。

夜九城皱了皱眉：“皇上这是何意？”

“不论是否因为旁人，你才接近的叶长歌，”封珩紧抿薄唇，字字带着些许沙哑，“从今往后，还请皇叔能与她保持距离。”

夜九城身子微僵：“叶姑娘自由之身，皇上是要……”

“她是朕的女人。”封珩打断了他。

“曾经是，”夜九城缓缓抬头，虽仍跪在地上，可目光无半分屈就，温敛沉静，“后来，便不是了，不是吗？”

封珩脸色微白，比方才还要苍白，他怔怔望着眼前男子。

第一次，在这个闲散的男子身上，看到类似固执这样罕有的情绪，停顿片刻，封珩缓缓转眸，再不看他：“曲烟昨日心情不好，皇叔若是无事，便前去太尉府安慰一番。”

夜九城突然低笑了一声：“阿离，你真的喜欢曲烟吗？”

封珩面无表情望着他，一动未动，眼底黑漆漆的，如深不见底的古井。

“或者，我该这样问，”夜九城沉思片刻，复又幽幽开口，“你喜欢叶姑娘吗？”

这一次，那口沉寂了太久的古井里，如有死水微澜，封珩目光紧缩，死死咽下口中的苦涩，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最终，他哑声道：“朕喜欢谁，没有必要同你说。”

“确实没必要，”夜九城颔首同意，“可是阿离，我听闻，叶姑娘忘记了一些事情。”

封珩容色惊变，隐在案几下的手，不自觉紧攥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瘦骨突兀：“皇叔有话不妨直说。”

“昨个儿，叶长歌以为，我带她出宫，是为了让她不去打扰你与曲烟，她还对我说了一句话，你猜，她说了什么？”夜九城没等封珩的回应，便兀自说了下去，“她说，她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一点，是一个帝王无法给她的。所以她要我放心，她不会成为你与曲烟之间的阻碍。”

封珩的手，细微颤抖着，原来……在那个女人心中，早已为他们之间备好了永不圆满的结局。

原来，她早就做好了自己终有一日会离开京城的准备。

原来……只有他一个人以为，她会永远陪在他的身边。

“阿离，叶姑娘说的也许是对的，”夜九城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似想到了什么，声音幽静了下来，“当初，先皇有多宠爱你的母亲，我当时虽仍年幼，却还是看在眼中的。然而后来，终究还是他亲手诛了你母亲的母族，而叶姑娘，她背后的叶家，也终究成了这场皇权更迭的牺牲品……”

“够了！”封珩猛地起身，头阵阵眩晕，他匆忙站稳身形，掩饰着心中铺天盖地的惊惶，夜九城的这番话，无疑戳中了他成日担惊受怕的心思。

他想让叶长歌记起，她曾经有多深爱她，却又怕她记起那些过于残忍的过往。

他只能小心翼翼的、一点点的重演着当初的美好，让她知道，他们之间，也曾如此默契过。

下刻，封珩猛地抓过案几上他的令牌，扔到夜九城跟前，“这是你的令牌，京城你若愿待，便继续待下去，若不愿，朕亦会派人相送……”

“阿离，你在害怕。”夜九城看着扔在地上的令牌，嗓音淡然，他随意将令牌拾起。

“出去。”封珩猛地指向门口。

夜九城看了他一眼，缓缓站起身，袍服交错间，隐在里面的腰间吊坠不经意露出一角。

封珩目光一滞，死死望着那一角的吊坠，如被雷击，神色惨白。

夜九城并未离开，他依旧站在原处：“阿离，你当是喜欢叶姑娘的，可是这喜欢，终不是爱，将她困在京城，何如放她离去？”

放她离去？

封珩听着，夜九城的嗓音依旧这般清雅，说着的话，却令人心底嗜血之气丛生。

还有那吊坠……那过于廉价的红丝系成的同心结，还有那结下坠着的半颗珍珠……

昨日，他曾在叶长歌的腰间看到过，一模一样。

第三百八十八章 他怎知他给不了？

御书房内满室的死寂。

封珩仍定定看着夜九城腰间的吊坠，很刺眼，刺的他眼尾都泛着些许猩红。

昨夜未曾在意，只当是她的配饰，而今才知……竟是一人一半吗？

夜九城察觉到他的目光，垂眸望了一眼，神色微怔，昨日……说不上是何故，自己看见叶长歌手中拿着半颗珍珠的吊坠时，竟生了得到另半颗的感觉。

封珩蓦地掩唇低咳一声，声音越发的沙哑，他缓了缓方道：“皇叔一贯闲散，而今怎的突然在意起不相干之人的自由？”

不相干之人？

夜九城听着他这番话，好看的眉心蹙起，许久开口：“若是不相干之人，阿离，你为何不放……”

“是与你不相干之人！”封珩径自打断了他。

叶长歌从来都是他的人，与旁人无干，哪怕……她如今佩戴了与旁人相称的吊坠，哪怕她昨日还曾在他诞辰之日出宫陪在旁人身边。

那又如何？她本就是他的！只是他的！

夜九城神色变了变，看着封珩过于偏执的眉眼，他从未这般阴鸷，他总是喜怒不形于色，不怒自威而又高高在上，而今……

是因为叶长歌吗？心底，突然溢起一丝轻叹，夜九城隐隐觉得，也许今日来此处，本以为自己能说服封珩放人，才是最大的笑话。

“皇叔还想留在此处吗？”封珩站起身，走出案几，一直走到夜九城身前，“还是说，皇叔如今年岁不小了，想让朕亲自给你指一门亲事，以断绝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他的话中，是明晃晃的威胁。

夜九城凝眉看着近在眼前的男子，满身不加遮掩的清傲，以及双眸中的志在必得。

此刻的人，如同拼尽一切守护着宝藏的猛兽，双眸黑漆漆的环视四处，戒备的防御着周围的一切，以不让任何人觊觎他背后的“宝藏”。

心中微滞，夜九城终颔首：“不劳皇上费心了。”

话音落下，他转身便欲离开朝门口而去，却又停下了脚步，侧首看着立在身后的人：“阿离，她想要的，你给不了。”

语气浅淡，神色平和，却总能带出一招致命的杀气。

她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想要自由之身，这些，一个帝王给不了她。

封珩身子紧绷着，如铜铁一般，高大的站立在原处，后背挺的笔直，他启唇，声音嘶哑的厉害：“朕代长歌，多谢皇叔关心。”

夜九城背影一僵，终转身走出御书房去。

封珩仍在望着他的背影，只是下瞬，本挺直的腰背有些萎靡，他怔怔转身走回案几，看着上方的折子，茶杯，笔墨纸砚。

“她想要的，你给不了。”

方才，夜九城的话一遍遍在他耳边响起。

“啪”的一声，封珩蓦地拂袖，将案几上的一切拂落，满地的狼藉。

他的呼吸也因着方才的动作变得粗重起来，脑海中阵阵眩晕，几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

“皇上……”门外，高风听见书房的动静，匆忙转身便欲进来。

“不许进来！”封珩厉声命令着。

高风脚步僵在门口。

封珩仍孤单一人站在原处，光洁的案几旁，还残留着一张宣纸，宣纸之上，尽是昨夜书下的一个个“叶长歌”。

他不觉伸手触着上方的名字，一笔一划，哪怕闭着眼睛，都能书的工整的名字。

袖袋中的东西，不经意撞了一下桌面。

封珩蓦地抬眸，双眸一瞬间亮的惊人。

他给不了吗？

夜九城怎么知道，他给不了！

……

昨夜心中想的事情又多又杂，叶长歌直到后半夜才堪堪睡去。

第二日自是起的晚了些，加上窗外天色昏昏沉沉的，她的精神都随之倦怠了不少。

此刻，叶长歌正懒懒坐在铜镜前，垂眸假寐着，身后，素云正安静为她梳着长发。

“姑娘的头发真顺，”素云边梳边小声道着，“是奴婢见过最顺的头发了。”

叶长歌本有些困顿的双眸微微睁开，无奈笑了笑：“这偌大的后宫又没旁人，就算有人比我头发顺，你也没梳过啊。”

素云脸色一红，她以往的确都是做些粗活重活，福大命大被叶姑娘救了过来，的确未曾替人梳过发髻，想了想却又不服道：“后宫只有姑娘一人，也是皇上喜欢姑娘，对姑娘好！”

叶长歌脸上的笑僵硬了下，终于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只穿着件白色里衣，满头长发俱披在身后，脸庞瘦弱，只剩一双眸子，还勉强有点光彩。

“这种话不要乱说了。”她淡然一笑，再次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