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父回来的时候，管家通知花园里已经换上了新植。

楚北衍站在雨廊下看着，神色难辨。

楚父疑惑问：“那些扶桑花呢？怎么突然换了？”

楚北衍淡淡回着：“昨晚吓到晓琪，就都砍掉了。”

楚父微微拧眉：“那是白胭喜欢的，你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过了？”

慕白胭站在一旁，尽管喉间满是苦楚，却也释然了许多。

甚至忍不住想，她那无人问津的尸体，究竟何时才会被人认领。

这时，楚父又开了口：“北衍，白胭那孩子到底做了什么事，能让你连从小到大的感情都不顾了？”

楚北衍脸色一冷：“我和她，没有感情。”

“以后不要再提这个人。”

短短一句话如刀捅进慕白胭心口，她怔怔望着楚北衍，眼波静如死海。

午后。

楚北衍回到书房里，找了一本外文书看。

慕白胭却一直看着墙边书柜格子里的一个竹雕笔筒。

那是楚北衍二十岁生日时她亲手雕刻的，上面的花纹，是她简化了俄语的‘喜欢’字符设计出来的。

但只要细细看，就能轻易看出这巧思。

可现在，那竹雕笔筒上的蝴蝶结都不曾拆开。

楚北衍怕是连看都没看一眼吧？

慕白胭看向楚北衍，不知何时，他已经睡了。

暖暖的阳光下，他身上似乎都在散发着光芒。

慕白胭蹲下身看着他俊秀的脸，眼里满是涩苦：“楚北衍，我是不是该庆幸你没看过那个笔筒，不然你会在那时就把我赶走吧？”

无人回应，慕白胭却早知答案。

“楚北衍，你就是我的劫吧，活时让我爱而不得，死后也要让我痛苦……”

可她做错了什么呢？她只是喜欢他而已啊！

她缩成一团，抱紧自己，无声呢喃：“要是一开始，不靠近就好了。”

这天之后，慕白胭最大限度的远离楚北衍。

她闭上眼，不再看。捂住耳朵，不去听。得过且过。

直到这天，楚北衍刚用过早饭。

管家就进来通传：“少爷，慕夫人来了，想见您。”

慕白胭猛然转头看向管家，死寂的眼里涌上抹亮色，是母亲！

在楚北衍的控制下，她已经很久没见过母亲了！

楚北衍皱了皱眉，还是让人进来了。

一年时间，却隔了生死。

慕白胭看着鬓角斑白，身形佝偻的母亲，眼眶发热：“妈！”

她想要去拥抱，却在母亲的动作下，僵在了原地。

慕母‘扑通’一声跪在了楚北衍面前：“北衍，你爸说是你把白胭送走了，我求求你，把她接回来好不好？”

慕白胭想要伸手将人扶起来，手却一次次穿过母亲的身体。

她无力又痛苦的看向楚北衍，希望他能让母亲先起来。

楚北衍只是冷漠拒绝：“不行。”

“那让我见见她也行啊！”慕母捂着心口，十分痛苦，“我昨晚梦见了白胭，她来跟我告别，说……说她太痛了，要离开这个世界！”

第5章

这话一出，慕白胭就见楚北衍沉下了脸。

“梦里告别？真是无稽之谈！”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慕母见他如此无情，当即捏紧成拳，含泪控诉。

“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爸死后跟着我吃了不少苦，可她懂事，从不跟我埋怨一句！”

“楚北衍，我知道我们家配不上你！她为爱疯狂我这个做妈的除了心疼，也确实带了私心希望她幸福！”

“可你呢？欺她，辱她，轻贱她！”

慕母越说越愤怒：“三年前我是疯了才会任由她跑来找你，最后落得生死不知的下场！”

都说母女连心，慕白胭看着泪流满面的母亲，心口像就被利器刺穿般难受。

她想哭，可眼眶除了涩得厉害，再流不出一滴泪。

她想拥抱慕母将她拉起，可除了穿透母亲的身体，她什么都做不到。

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妈……不是你的错，我在这，我就在这呢……”

楚北衍眼中滔天怒意化为冷笑，声音里尽是嘲讽。

“我不知道您在说些什么，你女儿跟我毫无关系，找我要人，没有！”

慕白胭再也听不下去，忍不住怒吼：“够了，楚北衍！”

但那如秋叶般苍凉的声音悄无声息散去，不起波澜。

慕母也终于绝望，她慢慢起身，步履蹒跚往外走去。

慕白胭看着母亲苍白灰败的脸色，想要握住她的手，想要留在她身边，却只是徒劳无功。

妈妈还不知道她已经死了，若是知晓，她老人家又该怎么办啊……

随着慕母的远去，一阵强烈几乎撕碎灵魂的引力传来将慕白胭拉离，硬生生扯回楚北衍身边。

“不要，妈，你别走，你等等我啊……”

慕白胭想要去追逐，却无数次被拉离回来，她跪下对着上天一遍遍祈求。

祈求上天能知道她错了，她不会再爱楚北衍了，让她回妈妈身边吧！

可没用。

她还是被困在楚北衍身边，逃不掉，离不开。

送走慕母后，管家看着脸色冷沉的楚北衍开口。

“少爷，看慕夫人这意思，应该是不会再让慕小姐碍您的眼了，您为什么不把慕小姐的下落告诉她呢？”

楚北衍冷冷的扫了管家一眼，转身上了楼。

书房里的书桌上，是慕晓琪特地放置的三个人合照。

楚北衍凝视着照片上慕白胭的笑容，鬼使神差的拿起手机给助理打去了电话，收回了对慕白胭消息的封锁。

然而，慕白胭始终没有消息。

楚氏集团。

助理站在一旁：“楚总，要不要让人去查查慕小姐的去向？”

“她连自己的母亲都不联系，不就是等着我去找？”

“做梦！”

慕白胭定定看着楚北衍脸上的讥讽，眼里悲哀肆虐。

实际上，在被楚北衍送走后，她没有找过他一次。

哪怕濒死那天，她也独自忍受着癌症的折磨，悲凉地死在了远方。

慕白胭不明白，她还要亲眼看到，亲耳听到多少楚北衍对自己的厌恶和憎恨，才能刑满释放！

“咚咚！”

慕晓琪推开办公室门进来，打破了压抑的气氛。

她走到楚北衍身边：“不是说好今天要陪我去看海吗？你是不是要放我鸽子？”

楚北衍温声否认：“没有，答应你的事我不会食言。”

傍晚的海边。

深蓝夜空和海水融成一色。

璀璨的烟火在半空绽放，五彩斑斓。

也晃得人眼眶酸涩。

慕白胭不受控制的看向依偎在一起的楚北衍和慕晓琪。

他记得答应慕晓琪的所有事，却将对自己说的承诺，全数抹去。

十六岁那年的生日，楚北衍也给她放了这样一场盛大的焰火。

那时慕白胭问：“以后你还会给别人放这样的焰火吗？”

楚北衍郑重承诺：“不会，只给你一人。”

第6章

慕白胭近乎自虐的看完了这一场烟火。

楚北衍陪着慕晓琪回到慕家后，被她带到了琴房。

慕晓琪坐落在黑白钢琴前，纤细的手指起落，弹出一串优美的乐声。

一曲结束，她笑看着楚北衍：“记得吗？这是你向我表白时弹给我的曲子，我学会了，打算在婚礼那天送给我们的爱情。”

楚北衍温柔注视着她：“当然记得。”

慕白胭也记得，因为这首曲子，是她陪着楚北衍练习的，从一开始的磕绊，到后面的熟稔，娴熟。

曾经，她也悄悄为楚北衍学过钢琴。

那是大学的校庆晚会，慕白胭和楚北衍被班里的人推选出来，表演双人钢琴弹奏。

楚北衍的钢琴是自小学起的，慕白胭的技术差了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