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打破沉寂。

戚安月木然的脸终于松动。

她撑起僵硬的身子，拉开门，当看到门外的人时，瞳孔骤然紧缩:“阿妈?”

心心念念的阿妈此刻站在门外，她提着个大布袋，沧桑的脸满是汗。

“安月，你瘦了好多。”何母眼中满是慈爱。

戚安月看着她斑白的头发，眼眶睛间红了。她来随军前，阿妈的头发还是乌黑的，这才一年就白了这么多。

两辈子的思念让戚安月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阿妈。

感受着怀里的温度，泪水险些决堤。

母女两人抱了很久，戚安月才不舍退开，拉着人进了屋子。

刚坐下，何母粗糙的手就抚上她的脸颊:

“妈给你带了肉过来，等会儿给你做红烧肉，好好补补……”

看着阿妈更加消瘦的脸，再想起上辈子没能见她最后一面，戚安月鼻子一阵发酸:

“妈，您怎么过来了?”

“上回打电话，感觉你不是很开心，我就特意过来了看看。"

说着，何母往房里头看了看:“天亦呢?你们俩还好吗?"

戚安月面色一僵。

她不知道怎么跟阿妈说自己要离婚的事，毕竟在这个年代，离婚女人不如草。

她强扯出笑:“天亦训练去了，我们感情挺好的，等他休了假，还打算带我回桐州。"

翌日，饭桌上。

何母不断给两人夹菜，笑眯眯提醒:

“天亦，安月，不是妈催，你们结婚也快一年了，也时候要个孩子了。”戚安月手一顿，她捏紧筷子，抢先回答:“妈，我们都还年轻，这事不急。”

已经提了离婚，她早就没了要孩子的心思。

戚安月看向身边的江天亦，只看他冷着脸，没有接话。

不知道为什么，她顿觉气氛压抑了许多，这顿饭吃的也没什么滋味。

晚上，天空飘起了雨。何母准备睡觉，戚安月想陪她，却被推向江天亦的房间:“别跟我耗时间，天亦成天训练，你要乘着他得空多陪陪，不然孩子哪儿来?”

在何母的注视下，戚安月只能硬着头皮进了房间。

一进去，便见江天亦正坐在床上擦着湿发。

四目相对，锐利的黑眸让人不寒而栗。面对男人审视的目光，戚安月心微微一滞。

她关上门，在对方满含冷意的眼神中，僵硬开口:

“我妈要我过来……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放心吧，我不会纠缠你

江天亦没有说话，把毛巾一扔，径自躺了下去

戚安月突然局促起来:“给我条毯子就行，我睡地上。”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却能感受到他如炬的视线从没离开过自己。

但见江天亦似乎没有抗拒的样子，戚安月浅浅松了口气，小心避免碰到他，探身过去拿毯子。

就在她刚拿到毯子一角时，手腕猛然被狠狠攥住。她脱力一倒，竟恰好吻上男人的心口!

———

1980年7月。

龙江军区家属院，夜色深深。

‘砰！’的一声闷响，戚安月重重从床上摔落，猛然睁开眼，窗外骤闪的雷电照亮她煞白的脸。

两辈子的记忆涌入脑海，让她冷汗如雨。

一场车祸，竟然让她重生到了五年前！

这时，房门被推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紧接着，低沉的嗓音刺破满室死寂。

“躺地上干什么？”

戚安月抬头望去，心跳停滞了瞬。

刚洗完澡的男人只穿了条短裤，古铜色皮肤上的水珠顺着腹肌划入人鱼线，刀刻般的下颚微扬着，睨来的深邃目光含着疏离。

凝着那张脸，戚安月失神低唤：“是你？”

江天亦，她的团长丈夫！

愕然的语气让江天亦蹙起眉，他迈着长腿上前：“连哥哥都不认识了？”

男人居高临下，淡漠斥责，却没有拉她的意思。

戚安月咽了咽喉中苦涩，撇开眼缓缓站起身：“我现在真希望，你只是我的哥哥……”

他是她的邻家哥哥，两人青梅竹马，哪怕结了婚，他依旧不让她改称呼，她原以为这是夫妻情趣，可——

“你在闹什么？”

男人蹙眉俯身，撑着桌子，一字字揭露在他看来的违心回答：“我向你提结婚时，你说你从小就喜欢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嫁给我……”

戚安月怔了怔，垂眸低语：“是啊，因为喜欢你，所以你随口一句，我就嫁了你，跟你随军到这里……”

五年后她才知道，他娶自己只是跟别的女人怄气，而她为了他，连阿妈临终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江天亦终于察觉到戚安月的异样：“你后悔了？”

话是这样问，可他的手和往常一样，暗示着摩挲着戚安月的腰，滚烫的呼吸洒在她的耳后。

显然，他没把她的反常当回事。

戚安月心口刺痛一瞬，红着眼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对……

她后悔了。

上辈子，她深爱着他，却落了一无所有的下场。

但没想到可以重来一世，这一定是上天给她回头的机会。

这辈子，她只求回到阿妈身边，好好照顾阿妈，而江天亦，她不要了……

深吸口气，她转眸望向男人冷峻的侧脸：“我想抽个时间回桐州看看我妈。”

话落，江天亦干脆抽身，揉着眉心躺下，淡淡丢出句：“随便你。”

漠不关心的模样让戚安月又一哽。

片刻后，她压下难过，整理好衣服躺床上，背对着江天亦躺下。

重生后的第一夜，她没有合眼。

起床号响起之前，江天亦就起身换好衣服出门。

看着男人消失的背影，戚安月又红了眼眶，心头自嘲。

结婚两辈子，江天亦从来没陪她吃过一次早餐，从前她以为他忙，可如今看来，他不过是懒得应付她罢了。

有幸重来，她不要再重蹈覆辙。

深呼吸一口，起床换好衣服，戚安月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证件和结婚证，去了政治机关处。

在值班人员的诧异下，戚安月坚定将手里的证件和结婚证放在桌上，声音清晰——

“请帮我申请一份离婚报告。”

第2章

戚安月拿到崭新的离婚报告后，去了通讯室，凭着记忆拨通家里的号码。

几声‘嘟’后，那头传来阿妈温柔却疲惫的声线：“哪位啊？”

泪水瞬间蓄满了她的双眼：“妈……”

对面一愣，随即慌了起来：“伊伊，你怎么了？是不是在西北受委屈了，是缺钱还是缺票，妈给你寄——咳咳咳！”

听到阿妈剧烈的咳嗽声，戚安月心狠狠一揪，忙说：“阿妈，我没事，我只是……想您了……”

上辈子，阿妈死后她才知道，阿妈怕她在西北受苦，日夜劳累，挣得血汗钱都给她寄了过来。

最后累出了胃癌，自己却没能见到阿妈最后一面……

想到这些，戚安月恨不得立刻飞回桐州，回到阿妈身边！

还不等她说下一句，身后便响起道尖利的催促：“有什么话就快点说，别耽误大伙儿打电话的时间！”

她忙捂住听筒，转头看去，是隔壁吴连长的丈母娘王秀芳。

这老太太嘴碎蛮横，原本想把自己的侄女嫁给江天亦，后来江天亦娶了她，这老太太总时不时给她找麻烦。

戚安月不想阿妈担心，关心了两句便挂了电话，也没理会王秀芳，转身往家属院走去。

王秀芳朝她背影啐了一口，拉着身边的人故意高喊——

“你们看她那矫情样儿！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整个家属院就她最金贵！”

“听江团长的老朋友说，他以前那个知青对象要回来了，我看江团长迟早要和她离婚！”

刻薄的话让戚安月心一紧，但她现在已经不会像上辈子那样，跟人闹了。

她只想陪着阿妈，江天亦和谁好，她不会再管。

想通之后，戚安月一回到家就开始收拾东西，刚把皮箱从衣柜拿下来，身后便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她转身看去，是江天亦。

他穿着作训服，脸上还挂着汗珠，俨然是跑回来的。

男人扫过她手中的皮箱，脸色更沉，大步踏进来一把扯过皮箱：“你去政治机关处申请了离婚报告？”

对方锐利的凝视，莫名让戚安月紧张到冒了汗。

但离婚这事，她知道瞒不住，也没打算瞒。

从口袋拿出折好离婚报告，她展开后递了过去：“我想我们还是做兄妹……更合适。”

刚说完，手腕就被狠狠攥住。

江天亦用力一扯，她直接撞在他硬邦邦的胸膛上，鼻子发酸。

“结婚四年，你现在来跟我说做兄妹最好，你不觉得荒唐吗？”

江天亦看都没看离婚报告，薄凉的目光像冰渣，尽数投在她脸上。

戚安月只觉心头发涩。

是荒唐……

这天底下还有比他们这段婚姻更荒唐的事吗？

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