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涵闻言，想的却是：季钦那厮的后招肯定还不止于此。

　　不枉他进京路上，拖着病体还要到处让人传唱童谣。

　　唐老夫人听了，率先开口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阿涵哪能做出这样的事！”

　　老侯爷却只是看着她，静静等着。

　　唐怀山在一旁想替唐涵否认，又怕她真的在里头插了一脚，开口不是，不开口也不是，只好用眼神示意她赶紧说话。

　　唐涵被这相貌十分相似的父子两一起看着，颇有些好笑道：“老侯爷高看我了，在背后推波助澜，做成此事的另有其人。”

　　老侯爷想了想，又问道：“你昨日带回来那个……季钦？”

　　唐涵没应声。

　　没承认，也不否认。

　　老侯爷心下明了，也没说破，只问：“听说他伤的不轻，现下如何了？”

　　唐涵道：“救治及时，总归是死不了的。”

　　一旁的唐老夫人道：“死不了就好，要用什么灵芝人参的，尽管从库房里拿。”

　　唐涵就喜欢同阔气的人打交道，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等季钦好了，那他自己来谢过侯爷与老夫人。”

　　老侯爷摸了摸胡子，颇有些意味深长道：“季钦经此一事，便彻底得了大殿下的看重，若是大殿下没有夺位之心，他也能借此将先皇后留下的那些旧部尽收麾下，日后风云变幻，江山更迭，他必能一飞冲天，位极人臣，阿涵既然将他带回来，除了救人之心外，可曾想过别的？”

　　唐涵心道老侯爷眼力倒是一等一的好，季钦这一次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的，他还能看出来这厮日后能位极人臣，就是这话问的莫名其妙，令人不解。

　　她问：“什么别的？”

　　唐老夫人给她递了个眼色，“终身大事，两姓之好。”

　　“啊？”唐涵都有点懵了。

　　这好端端地说着正事，怎么就话锋一转，到了这里？

　　唐老夫人见她不接话，便自个儿把话茬接上了，“阿涵啊，我听闻这季钦季公子生的容颜如玉、俊逸若仙，你昨日将他带回来，可有几分是看上了他的心思？”

　　这话就直接了。

　　装听不懂都不行。

　　唐涵抬手揉了揉眉心，无奈道：“没有，这个真没有。”

　　唐老夫人奇怪道：“你生的这样好，季钦又才名远播，正当年纪的少年人生死与共、福祸相依，怎么会没生出情意来呢？”

　　唐涵实在不想被人和季钦联系在一起，张口便道：“因为真正和我生死相依的是大殿下。”

　　这话一出，屋里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唐怀山好半天都没说话来。

　　“所以……”老侯爷也惊了惊，“你把季钦带回来，不是因为看上了季钦，而是为了大殿下？”

　　唐老夫人惊得不轻，试探着问道：“你喜欢大殿下？”

　　唐涵想也不想地就说：“喜欢啊。”

　　老侯爷伸手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夫人，一杯给自己。

　　他喝完之后，冷静了片刻，才道：“咱们长宁侯府别说皇后，连个贵妃都没出过，这丫头也太会挑了，京中那么多世家子看都不看，直接冲着大殿下去了。”

　　唐老夫人也默默也把那杯茶喝完了，“我算算这得要多少嫁妆……掏空咱们侯府都不够啊。”

　　“那个……”唐涵特想跟他们说‘我说的喜欢，不是你们以为非要嫁过去的那种喜欢’，但还没等她组织好言语。

　　杜鹃匆匆跑了过来，被外头的小厮拦住了，没法进来，只好站在门口喊：“小姐小姐！不好了！”

　　“发生了何事？”唐涵没顾得上别的，起身便往门外走，抬手示意小厮们放开杜鹃，“别急，慢慢说。”

　　杜鹃跑得太急，满头都是汗，拉着唐涵便说：“一炷香前，昨日为季公子看诊的女大夫来换药，没多久，又有有位姓顾的大夫来了西和园说是您让他来的，这两大夫都在季公子屋里，也不知怎么的，忽然就动起手来，奴婢实在没法子，只能来找您了……”

　　“姓顾的大夫？还同花辞树打起来了？”唐涵心下一琢磨，便觉着应该是顾长安来了没错。

　　她转身同侯府老夫人道了声有事先回西和园了，便带着杜鹃往回走。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

　　这三个男的凑一块，怎么也能这样热闹？

第74章待会儿来我屋里

　　屋里的三个长辈看着她快步离去。

　　老侯爷不由得感慨道：“瞧阿涵如今这样，养在外头的反倒比养在咱们侯府的更有见识，向远这些年是如何教养她的？得了空也跟你兄长说说，大房那一双儿女……”

　　他提起来就叹了一口气，没再继续往下说了。

　　唐怀山心说：这哪是我教的？

　　但也没法同父亲母亲说，你们那个小孙女阿涵打小都被她那个未婚夫婿带在身边，针线女红碰都不碰，遇着了登徒子一个能打十个，怼起人来引经据典，不带一个脏字就能把人气吐血。

　　唐老夫人见唐怀山一直不说话，柔声道：“人各有命，生玉生兰虽没那么出挑，但贵在本分守礼，咱们侯府中人的性子代代如此，也没什么不好的。阿涵那样好是好，可若是个个都似她那般，你我又要担心侯府庙小了。”

　　“这倒是。”老侯爷这样一想，抬手拍了拍唐老夫人的手，“夫人说的是。”

　　唐怀山又陪着说了会儿话，便让外头的婢女们进来奉茶。

　　而此刻，西和院。

　　今早雨过天晴，屋檐上的积水时不时落下几滴来，淡金色的阳光穿透枝叶间，微光闪烁。

　　满池荷叶呈碧色，些许晨露落在上头，风一吹，便如珠玉攒动，满院暗香幽浮。

　　此等风景，本该是令人心旷神怡的。

　　奈何唐涵一进院门就听见顾公子怒冲冲的声音：“你知道季钦是谁的人吗？你就对他上下其手？他的衣衫也是你能脱的？他也是你能碰的？”

　　花辞树的声音相对来说就低很多，“我来此是为了治病救人，用不着知道这么多。”

　　顾长安被他噎了一下，很快就再次开口道：“这里用不着你。”

　　公子爷完全一副在自己家，就该本公子做主的模样。

　　片刻，他又补了一句，“季钦不喜欢别人碰触到他，尤其是女子，你来为他医治，可别伤没治好，人先被你膈应死了。”

　　花辞树顿时：“……”

　　唐涵有点听不下去了，快步走进了屋子，抬眼一瞧，季钦正坐在榻上，花辞树站在床榻左边，顾长安站在床榻右边，两人各被一个小厮拦着。

　　地上还有摔碎的杯盏，碎瓷片到处都是。

　　唐涵见状有些头大，忍不住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两个小厮拉架的小厮见小姐来了，这才撒了手，苦着脸上前道：“小姐，小的们也不知道这两个大夫怎么就吵起来了。”

　　“尤其是这位顾大夫、他忽然就发火、杯子也摔得太快了，小的实在是没来得及拦……”

　　唐涵自然知道公子的脾气上来得有多快，温声同两个小厮道：“没事，你们把这收拾了，先下去吧。”

　　“是，小姐。”两个小厮齐齐应声，去拿了扫帚，很快就把地收拾干净出去了。

　　原本都没吭声另外的三个人都在看着唐涵。

　　屋里安安静静的，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却有些灼人。

　　唐涵扫了他们一眼，走到顾长安面前，温声问：“你不是说不进京城么？怎么今儿一大清早了就来了？”

　　还一来就跟花辞树吵上了，她都怀疑公子爷莫不是还没睡醒，这事做的越发让人摸不着头脑。

　　顾长安见她头一个同自己说话，就不那么生气了，随口道：“那老混账两个月前被外放出京了，京中没碍眼的人，本公子就愿意进了。”

　　“原来如此。”唐涵听到他说这个，倒不觉得奇怪。

　　只是顾家父子这关系实在是差了点，当爹的两个月前就被外放了，当儿子竟半点不知情，愣是在京郊待了这么多天才打听到。

　　也是稀奇事了。

　　“不说这个了。”顾长安一想到他家老子就烦，目光落在她缠了好几层白布的右手上，不悦道：“你怎么回事啊？回了侯府不好好做你的千金小姐，又闹出这么大的事来，搞得满城风雨，还把季钦带了回来……”

　　公子爷说着，看了季钦一眼，“既然都带回来了，你也稍微上点心，怎么能让一个女大夫给他治伤，医术好不好暂且不说，你的人被别的女人宽衣解带又看又摸的，你心里不膈应啊？”

　　唐涵心说：顾公子你混迹风月场，怎么光花银子不长本事？

　　你好好看看花辞树，他是女子吗？

　　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

　　顾长安见她一直瞧着自己，神色有些不自然道：“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有话就直说。”

　　唐涵就直说了，“我不膈应。”

　　顾长安顿时有些无言以对：“……”

　　“你跟我出来。”唐涵也没给他继续在里头待着的机会，伸手拉住了公子爷的袖子就往外拽。

　　临走前，她还不忘朝花辞树道：“待会儿来我屋里，给我换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