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顾公子不闹脾气，她就谢天谢地。

　　只是不知怎么的，如今这样，倒显得唐涵像被人顺带喂口吃的那个。

　　牢中没什么事可做，她除了吃和睡，就是和隔壁的季钦闲扯，也聊正事，不过两三日天，就把京中各家势力和他们想站哪个皇子弄了个清清楚楚。

　　如此一来，便越发庆幸季钦选了无争。

　　他这样的人，若不能为我所用，就真的只能为我所杀了。

　　不过季钦先前到底是伤的太重，白天尚且看着挺正常，到了夜半时分，身上寒意四起，再怎么运功压制都压不住。

　　他似乎很难睡着。

　　也知道自己身上寒气重，到了夜里便靠在离唐涵最远的那个墙角。

　　黑色披风裹着身子，整个人都缩成一团。

　　牢里灯火本就昏暗，离得远了，便瞧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但唐涵能听见他像是忍受着巨大痛苦咬紧牙关发出的细微声响。

　　她看不下去，就把自己那件披风甩过去盖在他身上。

　　到了第二天早上，外头太阳升起的时候，季钦身上的寒气就会散去大半，恢复如常。

　　好似昨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他神色如常地打坐练功，吐气纳息。

　　唐涵说话，他也会接一两句。

　　好似他身上并无什么怪异之处，本该如此一般。

　　唐涵原本想问，可又觉着盟友之间重在彼此之间事事有数，人家需要你帮忙，开口说了你再去帮，人家闭口不言的，你看见了也得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

　　于是，又硬生生按捺了下来。

　　好在她们蹲大牢的第三天，上头就来了旨意，宣季钦入宫觐见。

　　这一天，刚好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唐涵与季钦在牢中相对而坐，窗外明月如盘，皎皎升起。

　　“今天天黑的好早。”唐涵朝外头看了一眼，“月亮好圆，你抬头看看，像不像昨儿顾公子送来的牛肉馅饼？”

　　季钦淡淡道：“你是饿了吧？”

　　“嗯。”唐涵点头道：“都怪长安，一天只来送一顿饭。”

　　她这话也就趁着顾公子不在的时候说说，不然一天一顿可能要变成三天一顿。

　　季钦没接话。

　　唐涵又道：“今天好像是八月十五，你说他会不会被街上那些花灯和美人勾的把咱两忘了，不来了？”

　　中秋是大好佳节，处处都很热闹，京城就更不用说了。

　　这会儿街上应该是车如流水马如龙，连唐涵这种蹲大牢的，都能透过窗户看见外头夜空时不时绽放的烟花。

　　想来长街繁华景象，此时应是：

　　花灯美人两相映，人间盛景在此时。

　　季钦闻言，不由得开口问道：“你就不想出去过节？”

　　“想啊。”唐涵抬手按了按有些酸痛的脖子，随口道：“我在牢里待得都忘了日子，早知道今天是中秋，我就早点想办法出去了。”

　　爹爹没有她在身边，估计也没法好好过节。

　　季钦低声道：“快了。”

　　他嗓音太低了，唐涵一下子没听清，扬眸看去，问道：“什么？你说什么快了？”

　　不等隔壁那位回答。

　　几个衙役便提着灯笼匆匆朝这边来了。

　　传旨的老太监杨公公被簇拥着，带着烛火光快步而来，站在牢门外，嗓音尖锐道：“皇上有旨，宣季钦入宫觐见。”

　　季钦拂了拂衣袖上的尘埃，起身道：“草民领旨。”

　　唐涵也跟着站了起来。

　　她的目光一直落在季钦脸上，见他神色淡淡，见他举止从容。

　　像是早就算到了一切。

　　只等事情如同他想的那样发生，走向他想要的结局。

　　杨公公抬手示意衙役们，“赶紧地把牢门打开，好生把两位都请出来。”

　　他说着，目光从季钦身上移到了唐涵这里，上下打量了两眼，眼神颇有些微妙道：“唐大小姐也真是个脾气急的，在牢里待了这么几天，受了不少罪，快些回府去休养着吧。”

　　唐涵听他这话的意思，应该是皇帝已经知道了那天她当街把王家老八打了的事。

　　但又不罚不训的，像是要一笔揭过。

　　她不太满意这样的结果，当即便要开口。

　　就在这时，季钦抱着披风走出了牢门，率先一步到了她跟前，“唐涵，你先回去。”

　　他把手里的披风递给唐涵，压低了声音，又说了一句，“一切有我。”

　　唐涵听到这话，心里忽然有了底。

　　便不再多言，接过了披风同他一道往外走。

　　杨公公带着两个小内侍和一群衙役走在一旁，低声催促着，“快些走。”

　　马车停在了大牢外。

　　一出去，他们便带着季钦上了马车。

　　唐涵看着他踏上马凳的时候，忽然开口唤了他一声，“季钦。”

　　季钦转头看来，墨发被风吹乱了一缕，调皮地划过眼睫，夜空中烟火璀璨，衬得他那一双墨眸幽深如海。

　　“饿了就先随便吃点垫垫肚子。”唐涵笑道：“别光顾着正事，填饱肚子也很要紧的。”

　　季钦点头，“嗯。”

　　边上的杨公公和两个小内侍简直要气得晕倒。

　　皇上召见这么大的事，他们一点也不着急，都这种时候了还有心思说什么填饱肚子很要紧。

　　简直了！

　　“走吧、走吧。”杨公公强忍下训人的冲动，朝季钦道：“时候不早了。”

　　季钦没再说什么，提步进了车厢。

　　身后几人跟着进去，便立刻让马车驾车离去。

　　一众衙役赔着笑脸说：“公公慢走。”

　　等马车跑的没影了，牢头才转头同唐涵道：“我派两个弟兄送唐大小姐回侯府去？”

　　“不必了。”

　　唐涵温声拒绝了。

　　狱卒们少了件麻烦事，也没坚持要送。

　　牢头同她说了句“那唐大小姐回去的路上要小心”，便回了大牢。

　　唐涵“嗯”了一声，待他们走后，抱着两件披风在大牢前多了站了半刻，夜风迎面而来，举头便见明月。

　　今夜，良宵佳节。

　　民间百姓居家和乐。

　　宫中君臣设宴同欢。

　　想必是先前那些那些事积压了太久，到了今天晚上的宫宴，便再也压不住了。

　　此刻宫中，还指不定闹成了什么样。

　　以兴文帝的行事作风，若非是事情实在压不住了他是不会做决定的。

　　可惜了如此良辰美景。

　　季钦却要一己之力去扭转生死局。

　　唐涵仰头看着夜空。

　　要是她也能进宫就好了。

　　如今这个身份，还是太不方便，很多事都不好去做。

　　她出神的片刻间，一辆马车自街角处行来，停在了几步开外。

　　顾长安掀开车帘，下了马车走过来，“你出来了？”

　　公子爷还很是诧异，“既然出来了怎么不回侯府，傻站这干什么？”

　　唐涵回过神来，看见是顾长安，便抬手把手里的两件披风都递过去给他，含笑道：“等顾公子来接啊。”

　　“谁来接你？想的也太美了。季钦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出来？”顾公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