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盯着是什么意思？从云窈回来就开始了？现在还在不在？”

　　“姓林的，云窈现下才多大，你不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衣冠禽兽么？”

　　裴景渊皮笑肉不笑的盯着林尽染，堪得上是心平气和的同他说话。

　　少年反手拎着剑柄，单手压在他的肩膀之上，薄薄的剑刃便夹在二人之间。

　　老远望去，仿佛是裴景渊与林尽染在勾肩搭背，关系颇为亲昵的模样。

　　林尽染：“…………”

　　他的视线仍旧远远地追随在被松青抱着的云窈身上，语气幽幽。

　　“我方才只是随口说着玩的，哄一哄旁人听的，教段壑以为我的眼线处处都有。”

　　“我听你在这里说瞎话，”裴景渊手指用力，剑刃便往下压去，“给我说实话。”

　　他微微靠近林尽染，视线牢牢地盯着他：“快给我说清楚！哪几个是你的眼线！”

　　“他们埋伏在我家中做什么？就只是盯着云窈？做不做别的？”

　　不等林尽染说话，裴景渊便蹙起眉头来，自问自答一般：“肯定不止那么简单。”

　　“你是不是让他们在云窈耳边说自己的好话，嗯？”裴景渊骤然抬起头来。

　　他往前靠去，单手揪住他的衣裳，恼道：“你就是看我妹妹小！就知晓哄骗她！”

　　轻飘飘的撩了一眼语气染着薄怒的裴景渊，林尽染又瞥了一眼自己的衣裳。

　　他不在意的嗤笑一声：“只有你才会趁着云窈失忆之时，与她说你是天下第一好。”

　　几分震惊之色掠上眉梢，裴景渊勃然大怒：“你连这个都知道？！还说你没眼线！”

　　林尽染蹙了蹙眉头，有些嫌弃的往后避开：“我不过就事论事，你这般激动做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世子，我的人绝不会在云窈耳畔说什么，关于我的好话。”

　　玄衣少年微微一笑：“我不信旁人说的，我也只会让她看见我对她的好，而非是用听。”

　　衣裳在裴景渊手下几近变形，少年咬牙切齿：“给我闭嘴！我妹妹才——”

　　“况且，我现下只是作为兄长，与云窈交好罢了，与衣冠禽兽有什么联系。”

　　林尽染好声好气的打断裴景渊的恼语，安抚他道：“你放心，起码要等云窈及笄之后——”

　　“云窈及笄是肯定会及笄的，但是你不用等了，我现在就杀了你……”

　　裴景渊截断林尽染的话语，手中长剑微微用力，双眸微睐，逼近他道。

　　少年的语气俱是恼怒的意味，恨不得当场把他大卸八块：“你自然就等不到及笄了。”

　　林尽染不咸不淡的瞥了他一眼，忽而抬起眼来，眼底含笑：“云窈，你没事吧。”

　　闻见云窈二字，裴景渊身子微微一僵，旋即往后拉开些许距离，手中力道放开。

　　他平静地放下剑来，笑吟吟的抚平林尽染被自己揪变形的衣裳：“没事啊。”

　　“你瞧瞧都那么大人了，怎么连自己的衣裳都不好好的注意瞧着，好歹是个皇子呢。”

　　裴景渊一边语气温和的同林尽染说话，故作没事一般。

　　他一边若无其事的转头看向自己身后：“哦对了，裴云窈你——”

　　脸上带着温和且平易近人的笑意，裴世子转头一瞧，身后空空荡荡，哪有云窈。

　　他骤然抬起头来，望见不远处仍旧窝在松青怀中正与侍卫说话的云窈。

　　猛然反应过来自己上当受骗，裴景渊黑了脸色，握紧长剑折身：“姓林的！！”

　　然而这一转身，裴景渊又面对的是空空荡荡的废墟，与半塌不塌的一堵墙壁。

　　林尽染掠身而起，声音懒洋洋的：“现下可不是说这些的事情，且将段壑解决才是。”

　　“裴世子，你可是做大事情的人，凡事都要以大局为重才好啊。”

　　玄衣少年如鹰隼一般，平地踏墙而上，沿着白墙飞速掠上屋檐上去。

　　空留下裴景渊默不作声的捏紧拳头，心底默念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等解决了段壑，再想办法解决林尽染——

　　什么大不大事情的，于他裴景渊而言，现下保住他妹妹这只小白兔，迅速解决掉那几只以林为首的大灰狼才是头等大事，才是万万要紧的大事情，云窈的往后才是大局才是。

　　裴景渊忍不住轻哼一声，瞥了眼上头狼狈不堪的段壑，将长剑丢弃。

　　慢条斯理的擦了擦自己的手指，裴景渊迈开步伐，踏过那柄被他嫌弃的长剑。

　　他快步走向松青面前，伸手将云窈从他怀中薅了过来，恶声恶气：“裴云窈。”

　　两只爪子捂着嘴巴的小姑娘抬起头来，雾蒙蒙的视线落在了他身上。

　　憋在心底的气不好同云窈撒气，裴景渊又憋了片刻：“……方才吓坏了吧。”

　　云窈瓮声瓮气的答复他：“还好……也没有很吓人，我知道哥哥会想办法的。”

　　闻见她这样的回答，裴景渊沉默了片刻，心底的闷气便在一瞬间散去。

　　他忧伤的将云窈往上抱了抱，抬头瞥了眼屋顶上制伏段壑的林尽染。

　　“不怪你，云窈，这事儿不能怪白菜，”裴景渊摸了摸她的头发，叹气道，“得怪猪。”

　　云窈一头雾水的看着自言自语的裴景渊，露出了困惑不解的神情。

　　“婢子寻到了干净的水，快些给小郡主漱漱口，擦一擦，快快快。”

　　溶月的声音由远及近，快步奔来的婢子一手拿着水囊，一手拿着白色的手帕。

　　她刚刚走到裴景渊面前，才行了个礼，伸出去的手还未曾碰到云窈，便瞧见裴景渊抱着人迅速往后退开两步，蹙着眉头，一副审视而又怀疑的模样盯着她，盯得溶月也跟着一头雾水。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

　　婢子不明所以的在原地不安等候，小心翼翼的询问了一声：“世子，怎么了？”

　　裴景渊盯着她好几秒后，脸上的怀疑褪去，恍然大悟了一声：“哦对，你是我挑的人。”

　　“我核对了你的身世身份的……我挑的，肯定没有问题，这是我自己挑的。”

　　少年郎君嘀嘀咕咕，溶月：“？？？”

第四百零五章：变傻

　　段壑在林尽染手中过不得几招，加上身上中箭，完全被少年压制。

　　他被一派闲适的少年压着，单膝跪在地上，气的浑身哆嗦，却又一言不发。

　　“我那位，好心的六皇兄在哪里。”林尽染单脚踩在他的小腿上，漫不经心询问。

　　手臂上的痛楚还没有消退，小腿又传来密密麻麻的碾压痛感，段壑咬牙不答。

　　“没关系，你不说也不要紧的，我只是随便问一问罢了。”

　　林尽染并未动怒，然脚下骤然发力，神情仍旧是带着浅浅淡淡的懒散。

　　钻心痛楚在一刹那由小腿蔓延，直直的冲向脑海身处，段壑便要惨叫出声。

　　然他嘴巴只是刚刚张开，余光便见林尽染动作极快，迅速将他的下巴给卸了下来。

　　“安静一些，你才吓着了云窈，难道又要再吓着她一回么。”少年不悦的蹲下身子来。

　　他心平气和的与惊惧交加的段壑对视：“我瞧着，花娘许是告诉了你不少事情吧。”

　　“否则的话，你怎么敢对云窈下手呢，”林尽染漫不经心的与他聊天，“是不是。”

　　“是不是她告诉你，只要拿捏了云窈，就能够拿捏我呢……这样的说法的确是不假的。”

　　少年随意扫了一眼底下的景象，与段壑故人闲谈一般。

　　宫殿之下的废墟之中，局面基本上已经被完全控制住，侍卫们四周搜寻着受伤的生者。

　　云窈坐在树干之下的圆台上头，双脚悬空，长靴靴尖点缀着两坨白色的绒毛。

　　她微微仰着头，下巴被裴景渊轻轻地抬起来，一双眼睛乌溜溜的在四周打转。

　　林尽染往下看去，恰好与云窈对上视线，后者旋即朝着他顽皮的眨了眨眼睛。

　　“乖乖坐好。”裴景渊没有注意到云窈的目光所至，背对着林尽染正耐心的同她说话。

　　他一手托着云窈的下巴，一手拿着沾湿的手帕，仔细的擦拭着云窈的唇角脸颊。

　　少年郎君微微弯着腰，正絮絮叨叨：“段壑说的也没错，你怎么什么都敢咬呢。”

　　“这牙都不知道长得结不结实，万一又被崩掉了，你说话不就又要漏风了么。”

　　小姑娘的脸颊迅速涨得通红，慌张而又害羞的偏过头去，抗议似的挣扎了两下。

　　她避开林尽染的目光，不敢再看，嘟嘟囔囔的：“哥哥不许再提了！说好你要忘记的！”

　　“好好好，这次提完就不提了——可是祖父也看见了啊，我不提又如何，都记着呢。”

　　林尽染蹲在屋顶上面，漆黑的眸色噙着温柔的笑意，耐心的听着兄妹斗嘴。

　　被迫“蹲”在一旁与他一起听的段壑面目狰狞，下巴酸疼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