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我与严督主商议，可以让你以首告的身份与柳家撇清关系，往后留在积云巷与我住在一起。”

　　严凛站在门外，原是以为君宁会直接将两个选择都说与柳茹，可没想着她丝毫没提另外一个，他愣了一瞬，喉间轻笑出声。，

　　他能看得出来这朵小海棠很是在意柳家这个庶女，可哪怕在意，她也依旧不愿让他冒险。

　　这小孩儿倒真是如她所说，切切实实的在护着他。

　　耀阳盛眼，落在世安苑内打出片片光影。

　　君宁没有留意到不远处严凛的目光，只是对着柳茹说道：“你若以首告的身份脱离柳家，虽会落得个心狠之名，难免被人议论几句，可是柳家谋逆在前，柳覃对你也是刻薄苛待，你大义灭亲占着正理。”

　　“我会让阿兄帮你跟陛下讨个恩赏，让你能够离开柳家入我阿娘膝下，从此往后我阿娘便是你阿娘，你便是我的亲妹妹，与柳国公府再无干系。”

　　“你随我一起住在积云巷，我会竭尽全力护你安好，也绝不会让人欺辱你半分，所以阿茹，你愿不愿意留在京中跟我一起？”

　　柳茹听着这番话只觉神色恍惚，她愣愣看着身前的柳君宁，小嘴微张。

　　那怔愣模样落在柳君宁眼中，让她轻抿了抿唇：“当然如若你不愿意，我们也可以再另想办法……”

　　“我愿意的！”

　　柳茹蓦地回神，见柳君宁抬眼惊讶，她小脸涨的通红：“我愿意的，二姊姊，我真的愿意。”

　　“我，我可以不入二婶婶膝下，我想离开柳家。”

　　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身份卑微，她不敢贪慕二夫人的尊贵，更不敢去肖想能成为荣家长女的孩子。

　　柳茹只是不愿意放弃好不容易才得来能够脱身的机会，满是紧张的拉着君宁的袖子结结巴巴说道：“二姊姊，我想离开柳国公府，我，我不怕背负恶名的，更不怕旁人议论……”

　　她想离开。

　　柳君宁看着向来都胆小怯弱的小姑娘脸颊涨红，连说话都大声了许多，那微带些棕色的眼眸里盛满了迫切，丝毫不惧于离开柳国公府后会遭遇的流言蜚语。

　　君宁一直提着的心缓缓安定了下来，扭头看向不远处的严凛：“阿兄。”

　　严凛袖袍垂在身侧，慵懒出声：“本督会与陛下提，让她脱离柳家，入积云巷棠府。”

　　君宁雪腮露出笑来：“谢谢阿兄。”

　　她扭头朝着柳茹便道：

　　“阿茹，你听到了吗，往后你就跟我住在一起，唤我阿姊，你与我一样是荣家女娘，往后没人再能欺负你。”

　　柳茹满是呆怔的瞧着柳君宁，看着她因她答应与她一起毫不掩饰的笑意，低声喃喃：“阿姊……”

　　“嗳！”君宁伸手抱了抱柳茹：“阿茹乖，阿姊疼你。”

　　身前的怀抱太过温暖，那抱着她的人如同炙阳肆意挥洒着温暖，柳茹眼睛一点点泛红，一股莫名热流缓缓在心头弥漫开来。

　　她自出生起便被人不喜，所有人都道她是灾星，连父亲也嫌弃她的存在，将她视为污点恨不得将她凭空抹去。

　　从来没有人在意过她的感受，也从来没有人会这么高兴与她同处，就好像能当她阿姊是件让人高兴至极的事情一样，这种在意让她慌乱无措，却又止不住的欢喜。

　　她试探着轻轻拉住柳君宁的袖子，想起那天夜里那暖了她肠胃的点心，嘴角轻轻，轻轻的抿出小小的酒窝来。

　　“阿茹也会保护阿姊。”

　　君宁瞬间笑弯了眼。

　　待到两个小姑娘分开，严凛目光只在那露出个发璇，像是鹌鹑似的柳茹脑袋上掠了一眼，就朝着君宁说道：

　　“这些人留在这里帮你清点你父母的遗物，若少了什么记得摘录下来，回头柳家抄家的时候替你补足。”

　　他将抄家说的理所当然，仿若只是随手之事。

　　“待会儿你随他们将东西带回积云巷，本督先进宫一趟，去擒柳鸿，也得将柳家的事情回禀陛下。”

　　君宁也知轻重：“阿兄你去忙你的，我等下和阿茹自己回府。”

　　严凛扭头朝着一旁道：“护好女郎。”

　　“是，督主。”

　　劲薄修长的身形朝外走去，见严凛快要出了院门，柳君宁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连忙开口：“阿兄。”

　　严凛停下来回头。

　　“晚上早些回来，我让厨房做好吃的。”

　　严凛瞧着小姑娘满是开心的明媚模样，眼底浮现出涟漪波澜，温软了凛厉清冷的眉眼：“知道了。”

　　小小年纪，倒是像管家婆了。

　　他踏出院门，眼底带着笑：“待会儿进宫叫御膳房的人做些甜糕，晚些时候带回府。”

　　缙云低笑：“督主疼女郎。”

　　严凛扬唇：“养小孩儿。”

　　他愿意纵着他家小姑娘在蜜糖罐里打滚儿。

第72章入宫“请罪”

　　京中向来都没什么事情能够瞒得住人，更何况是柳国公府谋逆这么大的事，先前城王府赴宴的宾客才刚各自回府，还没来得及消化城王府内见到的一幕，就陆续听闻严凛带着黑甲卫“抄”了柳家。

　　柳国公府上下皆是被带回刑司，就连柳鸿也在当值时被人擒走，那阵仗吓坏了不少朝臣，消息传出来后更是让所有人哗然。

　　严凛进宫去见安帝时，安帝正在玉华池边喂鱼，他手里捧着个螺旋纹瓷罐，倚在栏边抓了把鱼食扔进池子里。

　　鱼食窸窣着落水，那池中的鲤鱼嗅着腥味瞬间翻腾着争先恐后涌了上来。

　　各色鳞纹围堵成堆，鳍尾煽动出粼浪，那些鱼跃出水面拼命争抢着上面漂浮的食物，原本清亮的池水也片刻浑浊。

　　“微臣叩见陛下。”

　　严凛跪下请安，安帝却没如过往叫他起身，反而只凝神望着池子里。

　　又一把鱼食扔下去，水里的鱼儿抢得更加凶猛，等过了不知多久，那些鱼儿翻滚着重新沉入水底，看累了的安帝才回过头来：“你知不知道你惹了多大的乱子？”

　　严凛低头：“陛下恕罪。”

　　“恕罪？你说的倒是轻巧！”安帝沉着眼：“你抓人倒是痛快，可曾想过后果，那柳国公府是先帝赐下的勋爵，就是朕想动他们都得思虑再三，你倒是好，连回禀都不曾回禀就直接带着黑甲卫将人抓了。”

　　“你可知道就这一个时辰，有多少人进宫来跟朕弹劾你严督主豺狼冠缨，仗势横行，朕让你统帅黑甲卫统管枢密院，不是让你这个混帐东西视朝廷法纪于无物！”

　　安帝说到怒时，抓着手里的鱼食就朝着严凛砸了过来。

　　那碾碎满是腥味的饲饵让得严凛侧了侧脸，等回头时，垂眸低声道：“微臣知道陛下会护着微臣。”

　　安帝闻言险些被气笑：“朕砍了你脑袋还差不多。”

　　“陛下不会的。”严凛声音温和，仿佛没看到安帝怒意，只是就事论事：“陛下若真要砍了微臣，何必跟微臣说这么多，至于朝中那些人，他们不服微臣已久，微臣就算什么都不做，他们也照样唠叨。”

　　安帝瞪他：“你既知道他们心思，还给他们借口？！”

　　他说话间将手里的鱼食罐子扔在桌上，旁边立刻就有宫人端着盛了水的金鳞纹铜盆让他净手，严凛见状直接起身接过了那盆子，哪怕有水溅到了脸上，他也仿佛全然不知，只待安帝洗完手后转身取了帕子让他擦干了手。

　　外间有宫人送了茶具过来，严凛接过后便放在桌上替安帝煮茶，安帝见他这般熟稔伺候的样子，心里头怒气倒是散了些，也没怪罪他擅自起身的事情，坐于严凛对面皱眉道：“为什么突然去动柳家的人？”

　　严凛道：“柳鸿与戾太子旧臣勾结。”

　　安帝睇他一眼：“少跟朕打马虎眼。”

　　柳国公府这事儿说大也大，柳鸿违逆先帝旨意调换逆犯，将本该处死的人偷天换日出来，这般大不敬说是谋逆也不为过，可关键是，这是二十年前的事情。

　　那时候在位的是先帝不是他，戾太子的事情也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别说一个无甘紧要的逆犯之女，就算是戾太子还活着，那也不过是个丧家之犬，柳鸿这事若不追究也顶多就是年轻时的一桩风流债。

　　严凛为此就动用黑甲卫大闹柳国公府，还被一堆人抓了把柄，这根本就不像是他会做的事情。

　　安帝沉声说道：“戾太子早不成气候，你岂会为着这点事情就落人话柄。”

　　严凛拿着茶匙轻轻拨弄着炉上的茶汤：“戾太子是不成气候，可那到底是先帝曾经下旨严惩的逆贼，柳鸿违逆先帝圣意，调换逆犯之女，其罪不能不罚，否则将来人人效仿，陛下威严何在？”

　　他面容隐在升腾的烟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