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闷哼一声坐了起来，见唐淑靠在床边发呆，抬手勾了下她的手指：“什么时候了？是不是该起程了？”

　　唐淑这才被惊动，连忙握住他的手，让他别乱动：“不着急，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等休息两天再说吧。”

　　林宴知道唐淑有多看重南巡，当初若不是蔡添喜想出这个法子来，打破了他们之间僵硬的气氛，他都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什么样子。

　　可她竟然愿意为了自己推迟南巡。

　　林宴颇有些受宠若惊，眼睛唰地就亮了起来，他无意识摩挲着唐淑的手背，好一会儿才道：“不妨事，反正上了船我们也没什么事情好做，到时候再养就是了。”

　　他说着就打算起身，唐淑摁住他胸口：“再让太医来看看。”

　　“当真不……”

　　“廖太医，请进来一趟。”

　　唐淑开口，手下轻轻一用力，就将林宴推回了床榻上。

　　林宴摊在床上，仰头笑了一声：“唐淑姑姑好大的威风呀。”

　　这话以前也听过，可因为语气不一样，听在人耳朵里就完全变了个味道。

　　唐淑瞥了他一眼，开门将太医迎了进来。

　　好在林宴的确只是伤了元气，在宫里养和在龙船上养并没有什么区别，唐淑这才让人去传话，收整行囊，准备登船南下。

　　可在那之前——

　　“昨天的事奴婢只提了中毒，娘娘们看着没什么异常，只有王贵人坚持要侍疾，兴许知道些什么，皇上可有别的线索？”

　　林宴的确是不曾在意，倒是有一点，那酒是萧宝宝给他倒的，按理说她嫌疑最大，可如果是她，应该早就露出马脚了，唐淑的目光不会停留在王惜奴身上。

　　“现在查应该也晚了，南巡回来再说吧，反正只要做过，总会留下痕迹的。”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只是那人下了那么重的药，显然是对林宴没有丝毫情谊，甚至说是有恨的，这样的人留在林宴身边，太不安全了。

　　“皇上还是选个人管理后宫吧，一去这么久，万一出了事也好有人拿个主意。”

　　提起后宫，林宴的心虚遮都遮不住，他咳了一声，悄悄加重了握着唐淑手的力道：“你说谁合适？”

　　“除了良嫔，没有旁人了，她的身子的确是弱，可我会选妥帖的人去帮衬她，不会让她劳累。”

　　林宴的心虚不自觉淡了，唐淑还真是什么都想着良嫔，人参给她，虎骨给她，掌宫权也想着她……

　　行，给她就给她，最好忙得她脚不沾地，见你都没时间。

　　他哼哼了一声，语气酸溜溜的：“你做主吧。”

　　唐淑没察觉到不对劲，取了圣旨来让林宴写，笔触刚落下，外头就是一声狼嚎：“皇上，皇上你是不是中毒了？要不要紧啊？还能喘气吗？”

　　林宴手一抖，一滴浓郁的墨汁“啪”地滴在了圣旨上。

　　他咬牙切齿道：“让他滚进来！”

　　钟白还在乾元宫门口，他是外臣，乾元宫更加不能擅入，可这嗓门却丝毫没有被宫门阻挡，响亮的仿佛就在身边。

　　唐淑开门传了句话，不多时钟白就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唐姑娘，皇上怎么样了？我昨天休沐，今天一来就听说皇上昨天中毒了，没事吧？太医怎么说？抓到人了吗？”

　　“个中详情不好细说，皇上没事，统领进去吧。”

　　钟白松了口气，推开内殿的门就冲了进去，出溜一下跪在了脚踏上，一把抱住了林宴的大腿：“皇上，你可吓死我了，一听说你中毒了，我腿都软了，路上越跑越想尿，你摸摸我这裤子，都快湿了……”

　　他说着就去抓林宴的手，被林宴坚定又强硬地拒绝了。

　　他很欣慰钟白的忠心和护主，但是太丢人了……

　　“你给朕松手！”

　　钟白不肯：“不行，臣得再抱一会儿，臣这心脏还跳呢，都快从嘴里蹦出来了。”

　　林宴额角突突直跳，冷不丁瞧见唐淑就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脸上顿时火辣辣地烫了起来，他一脚踹开钟白：“你给朕滚远点。”

　　钟白被踹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满脸都是受伤：“皇上，你怎么能这样？”

　　他扭头看向唐淑：“唐姑娘，你来评评理，我这担心皇上还有错了？”

　　唐淑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总算知道为什么林宴放着钟白这么个亲信不带在身边做贴身随扈，却非要放在宫门口了。

　　以前还是接触得太少了，她竟从不知道钟白的性子是这样的。

　　她轻咳了一声，岔开了话题：“还有件事，昨天是十六殿下送皇上回来的，奴婢做主让人赏了安太嫔一副头面，这赏的意思她应该明白。”

　　安太嫔是从先皇后宫里全身而退的人，想来知道告诫儿子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林宴脑海里浮现出林昉的样子来，他对自己的兄弟们没有丝毫感情，如果说谁稍微顺眼一些，大概就是这个林昉了。

　　脾性敦厚温和，孝顺有礼，若是多加教导，说不得能成为一代贤王。

　　只是大周朝的宗室实在是很鸡肋，该好好整顿一番，在没想好妥善方法之前，还是不要将他推到人前去了。

　　“我会记得这件事。”

　　他将圣旨写好，盖印，抬手递给唐淑：“让人去传旨吧，嫔位掌宫的确低了些，晋她为妃，封妃大典南巡之后再说吧。”

　　唐淑应了一声，举着圣旨转身就走。

　　林宴怔了一下：“你要自己去？”

　　唐淑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日后说不得再也见不到良嫔了，她自然想再和她说说话。

　　林宴的脸拉了下去，祁砚喊你说话你去，给良嫔传旨你去，合着就我喊你还得借唐家的名头是吧？

　　被针对了。

　　但他也知道自己活该，不好明目张胆地抱怨，只好侧开了头，却忽然吸了一口气，抬手捂住了肩膀。

　　唐淑听见动静看过来，就见刚才还算活蹦乱跳的人此时已经十分虚弱地躺在了床上。

　　她一愣：“皇上怎么了？”

　　“只是伤口疼痛，身上无力而已，不是什么大问题，你去吧，见良妃比较重要。”

　　钟白也吓了一跳，他早先听说林宴中毒就觉得事情不简单，用来害皇帝的毒那能是简单的毒吗？

　　“皇上你是不是中的毒发作了？我就知道这毒一定不简单，刚才踹臣的时候还那么有劲，墩的臣屁股生疼，忽然间就这么虚了，这别是见血封喉的剧毒吧？”

　　林宴：“……”

　　这混账，你是特意来拆我台的吗？

　　唐淑显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似笑非笑瞥他一眼：“既然这么厉害，奴婢这就去请太医来给皇上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