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淡淡地打断了她的话，虽然声音听着仍旧是温和的，可柳溪知道如果自己再拒绝，他一定会翻脸。

　　她无可奈何，只能叹了口气答应下来：“是，奴婢这就去。”

　　话音不等落下，林茂已经转身走了，头都没回一下。

　　柳溪揉着发疼的脑袋在椅子上坐下来，盯着那本宫规叹气，消失了一早晨的小宫女秀秀偷偷摸摸跑进来，一见柳溪起来了，登时吓得一僵。

　　柳溪皱起眉头：“做什么去了？早晨为何没喊我？”

　　小丫头缩着脖子不敢抬头：“是正殿那边在找东西，奴婢就被喊过去帮忙了。”

　　柳溪的眉头仍旧皱着：“你是我的人，正殿的人使唤你做什么？”

　　秀秀连忙跪下了：“姑姑，奴婢可没撒谎，是皇上说要找从宫外带回来的玉玲珑赏给悦妃娘娘，又不知道放在了哪里，便喊了奴婢过去帮着一起找。”

　　柳溪愣住：“你说找什么？”

　　“玉玲珑……听说是一个玉雕的小球，十分神奇，冬暖夏凉的，可稀罕了。”

　　柳溪静默下去，那东西有多稀罕，她比谁都清楚，因为那是林茂特意做好了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他知她怕冷，知她怕热，知她不喜炉火，知她不喜寒冰，他说要那玉玲珑替他冬日添暖，夏日送凉。

　　后来她被迫悔婚的时候，将那东西连同所有承载着他们过往回忆的物件都还给了他。

　　现在，他要将那东西送给旁人了。

　　她低头眨了两下眼睛，恍然的扯了下嘴角，怪不得非要她去给新妃教规矩，原来是要她亲眼看着，他把曾经对自己的好，一点点给了旁人。

　　心口有些闷，她抬手摁了摁才深吸一口气，想这些做什么呢？她只要盼着时间到了能尽快出宫，去滇南见她的家人就够了。

　　她收敛了所有情绪，见秀秀还跪在地上，抬了抬手：“起来吧，我又不是主子，以后不必跪我。”

　　秀秀一吐舌头。

　　柳溪的确只是个宫婢，论年岁也不过双十，可她不爱笑，又生的气派，初见时便让秀秀从心里觉得敬畏。

　　只是这些年下来，她多少也了解了一些，柳溪这人只是不喜欢将喜怒表达出来而已，心里其实还是很柔软的。

　　她笑嘻嘻爬起来：“姑姑吃饭了没有？奴婢这就去御膳房领饭菜。”

　　柳溪摇了摇头：“不必了，我还得去拜见新妃们。”

　　入宫的四位贵女，位份最高的就是刚才秀秀提起的悦妃，她出身兰陵萧氏，百年世家的嫡女，说一句贵不可言也使得。

　　但最紧要的，还是她的另一个身份，她还是林茂的青梅竹马。

　　当年先皇留情萧家，林茂一出生便被当做萧家子嗣教养，当年他们相识的时候，他的名讳还是唤作萧茂的。

　　但五年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忽然就被先皇认了回去，之后更是在萧氏支持下登上了帝位。

　　萧氏有着从龙之功，这位悦妃娘娘身为萧氏之女，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

　　她又叹了口气，让秀秀提了热水来伺候她洗漱。

　　但秀秀前脚出了门，后脚就又退了回来，脸色写满了紧张：“姑姑，昭阳殿的悦妃娘娘来了，说要见你。”

　　柳溪心里一跳，一大早就迫不及待找过来，定然不是善茬。

　　她不敢耽搁，连忙起身迎了出去，但没走两步，就瞧见一娇艳明媚，打扮繁复华丽的宫妃，正带着乌压压的宫人，气势汹汹的朝她走过来。

　　秀秀显然知道昨天溪上龙床上的人是谁，一见悦妃这架势登时吓得白了脸。

　　“姑姑……”

　　“慌什么？这是皇上的寝宫，悦妃再怎么跋扈，也不会在这里闹事。”

　　秀秀懦懦应了一声，可看脸色仍旧是惊惧的。

　　柳溪暂时顾不上她，屈膝行礼：“奴婢拜见悦妃娘娘。”

　　悦妃隔着一丈远停了脚，可开口的却不是她，而是打小跟着她长起来的大宫女沉光：“放肆，见到娘娘，你竟敢不跪？！”

　　果然是来找茬的。

　　宫婢虽然低贱，可她毕竟是皇帝身边贴身伺候的人，代表的是林茂的颜面，见太后尚且不必跪，何况宫妃？

　　这道理人人都懂，按理说悦妃不该在这上面挑理。

　　但她姿态仍旧恭谨：“奴婢绝无不敬娘娘之意，只是宫规如此，还请娘娘见谅。”

　　沉光一时被噎住，撸着袖子就要上前动手，却被一只纤纤玉手拦住了。

　　“柳溪，初次见面，你就拿茂哥哥来压我，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第4章这就委屈了？

　　柳溪心里叹气，她只提宫规，就是不想让悦妃往林茂身上联想，对她恨上加恨，可没想到她还是扯了上去。

　　她更低地垂下了头：“奴婢并无此意。”

　　萧宝宝抬脚走近，云霞似的裙摆散落在柳溪眼前。

　　“我当初就说，你不是良人，他非不听，一意孤行要和你订下婚约，结果呢？你搭上了齐王就不要他了，害他成了世家里的笑柄，这也就算了，你还要把他害成那副样子……”

　　她毫无预兆的一巴掌打下来，柳溪猝不及防歪倒在地，嘴里漫上来一股腥甜。

　　秀秀被吓了一跳，小声喊了句“姑姑”，却不敢上前去扶人。

　　那一巴掌悦妃用足了力气，柳溪只觉耳朵嗡鸣不已，隔了好几个呼吸才回神，自己撑着地面站了起来，却是刚站稳，巴掌便又兜着风打了下来，可这次，巴掌竟然落空了。

　　“悦妃娘娘，”柳溪抬眼，虽然刚才挨了一巴掌，身份也被人稳稳压着，她身上却不见丝毫卑怯，“奴婢好歹是乾元宫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萧宝宝杏眼圆睁：“又拿茂哥哥来压我？”

　　她气急：“沉光，压住她，我今天要打烂她的嘴！”

　　沉光应了一声，带着几个宫人上前。

　　柳溪心口一沉，悦妃毕竟是主子，不管不顾的闹腾就算事后会被教训，眼下却没人拦得住，她简直是避无可避。

　　眼看着人乌压压围上来，就要将她压住，一声不轻不重的咳嗽忽然炸响在众人耳边。

　　宫人都是一愣，纷纷循声看过去，就瞧见林茂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此时正站在廊下，嘴角含笑目光淡淡地看着他们。

　　“怎么不闹了？朕惊扰你们了？”

　　宫人们呼啦啦跪了一地，柳溪也松开了萧宝宝的手，目光不自觉落在了林茂身上。

　　他来了。

　　她松了口气，屈膝行礼：“皇上。”

　　萧宝宝面露喜色，快步走到林茂身边：“茂哥哥，我终于见到你了。”

　　林茂纵容的由着她抱住了自己的胳膊，一开口虽然是教训的话，语气却十分轻缓：“这是宫里，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不许胡闹。”

　　萧宝宝一吐舌头：“好嘛好嘛，皇上。”

　　她后退一步，煞有介事的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可这礼却只行到一半就被林茂抓着胳膊拉了起来：“在朕面前，不必多礼。”

　　萧宝宝高兴起来，却不过一瞬，脸就拉了下去，扭开头不肯再理会林茂。

　　林茂失笑，好声好气哄她：“这又是怎么了？”

　　萧宝宝看了一眼柳溪：“还不是你的人，当众给我没脸。”

　　“哦？”

　　林茂脸上浅淡的笑慢慢散了，目光落在了柳溪身上，自她肿胀的脸颊上一闪而过，眼神微微一凝，却又一次笑了起来：“她怎么得罪你了？”

　　萧宝宝大约也是心虚，哼哼唧唧不肯开口。

　　皇帝便看向柳溪：“你说。”

　　柳溪没有抬头，声音清晰平稳：“娘娘初入宫，大约不知道乾元宫中人不必跪拜后妃，故而见奴婢只行屈膝礼，便生气了。”

　　林茂看向萧宝宝：“是这样吗？”

　　萧宝宝当年亲眼瞧见他如何爱护柳溪，唯恐他为此生气，再次抱住了他的胳膊：“她如今不过是个宫婢，我让她跪一跪有什么不可以？”

　　四下寂静，林茂迟迟没开口。

　　萧宝宝的心不自觉提了起来，小心翼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