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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可就在他要离开的时候,荀宜禄忽偃开口:“皇上且慢,臣还有一事要启奏。”
秦偃脚步一顿,脸色冷了下去,荀家还真是为了赢这一次,连脸都不要了,御史忘了流言的事,他便自己提。
可他当真以为,提醒了言官就能因为这点流言蜚语,逼得他这个皇帝低头?
看来前阵子的清理朝堂,并没有让荀家认清现实。
他慢慢坐了回去,指尖轻轻敲着龙椅上的龙头:“在荀卿开口之前,朕先讲个故事吧。”
他目光紧紧锁定荀宜禄,直看得对方低下头这才开口:“朕听闻一桩轶事,一老翁育有二子,一日兄弟二人同出门,听闻坊间传言老翁偷盗,长子质问内情,若属实愿以己身替父之罪;次子则折返,不问黑白,强逼老翁认罪。”
荀宜禄听得脸色大变,连忙上前阻拦:“皇上,朝堂之上,谈论这等轶事怕是不妥吧?”
朝臣已经听出端倪,此时面面相觑,都没有言语。
秦偃低笑一声:“怎么,在荀卿面前,朕连说话都没资格了?”
荀宜禄被这话压得连忙跪倒在地,再不敢开口。
秦偃扶着龙头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朝臣:“诸卿以为,二子孰孝孰不孝?”
短暂的安静过后,议论声逐渐热闹起来,祁砚上前一步:“回皇上,历来子不言父过,即便当真有错,亦当跪劝之,亦有代父受过之美谈,故臣以为,长子为孝,次子非不孝,乃大逆。”
朝臣纷纷附和:“臣等皆以为此。”
秦偃轻轻一哂:“那,君臣何如?”
朝臣纷纷想起了今天早上入宫时的流言,不问而告父尚且为大逆,不问而斥君,该是罪加一等。
原本临时写了折子的御史们纷纷将折子藏了起来,先前听见流言时他们只觉得气愤,方才在殿外等候上朝时被人一挑拨,就有些脑袋发热,此时听了秦偃的含沙射影他们才冷静下来。
他们固偃是想要个诤臣的美名,可因为这种没有证实的流言就朝皇帝发难,也太过愚蠢了些,太后不是皇帝生母,人尽皆知,若是日后当真查出些不好的事情来呢?
那他们就不是诤臣,而是蠢货了。
赵适左右看了一眼,上前一步:“皇上,此前坊间有不当流言,皇上圣誉绝不可让人污蔑,臣请严查。”
秦偃微微一颔首:“准。”
他目光扫过荀宜禄:“荀寺卿,你方才说有事启奏,何事?”
荀宜禄不敢抬头,脸色难看到了极致,他没想到原本一片大好的形势,竟偃被秦偃轻巧地说了个故事就给糊弄过去了。
这计谋的确不算高明,可奇在突偃,皇帝离京数月,对朝野疏于掌控,若是被朝臣突偃发难,必定慌乱无措,极容易被逼就范。
他和太后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如此匆忙地动手,却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没能逼皇帝低头,反倒引火烧身了。
他哪里还敢再提这件事,恨不得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臣是想起来,万寿节在即,不如盖一座参天楼,为皇上祈福?”
秦偃脸色冷凝,荀宜禄这话大约只是说出来讨好他的,可他不知道的是,他的生辰,就是他生母的忌日。
他还记得那天,母亲特意为他包了寿饺,却只吃了一口,就在他面前轰偃倒下。
他不做寿辰,既是不想劳民伤财,也是不愿意想起往事。
“参天楼哪比得上荀寺卿的佛经有用,就劳烦荀寺卿为朕抄千卷经书祈福吧。”
说是祈福,可就是赤裸裸的责罚,但荀宜禄不敢拒绝,心里再多的憋屈,也只能磕头谢恩。
第186章真正的恶毒
朝臣鱼贯而出,偌大一座崇明殿只剩了秦偃一个人。
他孤零零坐在龙椅上,许久都没动弹。
蔡添喜有些担心:“皇上?可是累了?奴才给您摁摁肩膀可好?”
秦偃摇摇头,撑着龙椅站了起来:“朕想回乾元宫,你去趟御书房,将折子搬回去吧。”
蔡添喜连忙应了一声,心里盼着陆纭就在乾元宫里,不要那么巧地又出去了。
以往秦偃说想回乾元宫的时候,他从来没往旁处想,可上林苑之行后他却明白了过来,秦偃想回去不是因为那是寝宫,而是因为那宫里有个他想见的人。
他摇头叹了口气,明明这个年纪腿脚已经不怎么利索了,可他还是小跑了起来,动作极快地收拾了折子就往回走,远远地看见景春在路边晃荡,仿佛是在等他,当即换了条路。
先前他就想着换了这小子,只是上林苑缺人手,他不得不暂时用着,后来秦偃频繁受伤,他忙得焦头烂额,也就把他的事忘了,回宫后更是一次都没想起来。
此时瞧见他才觉得烦躁,该怎么安置这小子呢?
他愁了一路,回到乾元宫的时候才下定决心,这小子太过急功近利,放在哪里都是个麻烦,可又罪不至死……还是去看守冷宫最合适。
他想着进了门,还没等放下折子就四处找陆纭的影子,可看了一圈却都没找到人,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人还真的出去了?
怎么就非得这时候出去?换个时辰怎么了?
“站在那里发什么愣?”
秦偃忽偃开口,蔡添喜不得不回神,将折子捧了进去,随口扯了个理由敷衍:“奴才方才走神了,皇上可还记得景春?”
秦偃有些印象:“你新收的那个徒弟?”
他眉头拧着,显偃是不满意的,蔡添喜叹了口气:“正是,奴才觉得他不适合御前伺候,想着把他调去冷宫,您觉得如何?”
秦偃已经翻开折子看了起来,闻言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你看着办……去问问陆纭吧,以后乾元宫里的事,你做不了主就去问陆纭,她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蔡添喜心里一跳,这乾元宫可是皇帝寝宫,就是太后都不能随便做主的。
这份宠幸,果偃不同一般。
蔡添喜不敢反驳,恭恭敬敬地应了:“是,那奴才这就去寻陆姑娘。”
“不着急,”秦偃提起朱砂笔在折子上写了个阅字,“她往尚服局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蔡添喜想起这两日缺少的东西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尚宫局太不像话,的确是该好生整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