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呢”沈岁柠伸出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仿佛是在呓语，声音很轻：“她说她想吃米粉，我给她买回来了。”

王姨望着她这般模样，心底一阵痛楚，泪水夺眶而出。

沈岁柠走到顾蔓芸床前时，她已经换好了寿衣，安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沈岁柠捧着那份米线，献宝似的递到顾蔓芸面前。

“妈，你不是最喜欢吃这家的米线么？”

“你起来吃好不好？”

“你说过的，要保护这套老宅，要看着我结婚生子，你怎么可以食言？！我不许你睡！妈——”

她突乎癫狂地扼着顾蔓芸的肩膀，想把她拉坐起来。

可她的身体，真得好冰。

王姨匆忙来拽她：“沈岁柠，你冷静一点！你妈已经死了！”

沈岁柠红肿着眼睛，声音沙哑：“谁说我妈死了，她没有！她只是在怪我没有早点回来……”

眼泪不住滚落，一番挣扎中米线从沈岁柠的手中轰然掉在了地上，温热的汤汁四溅，弄脏了沈岁柠的裤腿。

那一刹，宛若被雷电击中，她僵在了当场。

米线翻了，妈妈没了。

几天前妈妈还握着她的手，叮嘱着要守护老宅这套房子，可一转眼人就没了，她甚至都没有看到她最后一面。

沈岁柠，你瞧，你怎么活得这么失败？

妈妈的葬礼举办得简单，只有寥寥邻居相送。

沈岁柠本以为自己会哭，可她全程麻木地像是一个局外人，竟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她不知道是不是悲伤到了极点，就会哭不出来。

她捧着妈妈的遗像放到了爸爸的墓地一侧，两座坟紧紧地靠在一起。

沈岁柠看着邻居陆陆续续离去，只剩下她一个人，静静的待在墓地陪着顾蔓芸，直到双腿麻木，她才撑起身离开。

斜阳透过稀疏的枝叶，将她的影子拉长，她走得每一步，似乎都耗尽她所有气力……

第八章 流产

沈岁柠最后走进了最近的一家医院。

没过多久，妇科医生接见了她，看着她手中的检查单，见怪不怪地问：“沈岁柠，女，22岁，妊娠八周，来做人流？”

沈岁柠没有觉得羞耻，只是无悲无喜地点头：“嗯。”

“无痛还是普通？”

“普通。”

医生飞快地在病历单上勾了几下，追问：“今天做还是明天？”

今天和明天有区别么？

沈岁柠茫然抬眸：“今天。”

缴完费，她在护士的引领下去了手术室外的回廊等待。

天色全然暗下来，暖阳早已消失，只剩下彻骨的寒风，细密地钻进衣摆，像一条毒蛇缠绕着四肢百骸……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传来护士的叫号：“48号，沈岁柠。”

沈岁柠缓缓起身，指甲陷入了掌心，憋了一整天的眼泪终于潸然落下。

从手术室出来，沈岁柠的脸色刷白，唇色近乎透明，她拖着疲惫的身子，行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

寒风刺骨，她快难以负荷。

吱。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突然刹停在路旁，车门被推开，当看见霍御南的冷峻脸庞时，沈岁柠瞳孔瞬间放大……

他迈着修长的腿，驻足在她面前，投落下一大片阴影。

沈岁柠回过神来，想也不想扭头就跑。

“沈岁柠！”霍御南大步追上，从后擒住她的手腕：“你好大的胆子。”

沈岁柠呼吸顿住，心脏像被尖锐物体刺入，心口钝痛：“孩子没了，霍先生，我们再也没有关系了！”

霍御南攥着她手腕的力度收紧：“你说什么？”

“不信是么？”沈岁柠笑了，她掏出手术单，狠狠砸在了霍御南的脸上：“这就是证据！就在刚刚，我打掉了这个孩子，这个你觉得父不详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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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好一阵风吹起，那张手术单迎面遮住了他的表情。

霍御南将手术单拽下来，看了那单子几眼，有些不可置信。

他一把拽住沈岁柠，将她往车内塞，声音喑哑低沉：“我带你做检查，不可能！”

“我真的已经打掉了，你放开我……”沈岁柠拼命闪躲，可还是敌不过霍御南的力气。

车子驶向私人医院，周琛早就守在一旁。

得知沈岁柠从他的医院逃走，周琛正想说点什么，就听见霍御南冰冷无情的口吻：“带她去做检查，我要知道那个孩子还在不在！”

周琛一怔，难道孩子被打掉了？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手术单你明明看见了！”沈岁柠挣不脱护士的桎梏，被强行往检查室内拖。

她见逃离无望，眼中划过一丝绝望。

霍御南黑眸深沉，深邃的五官似乎浸染着一层寒霜……

检查室。

周琛无奈地蹙了蹙眉：“沈小姐，我给你做个彩超。”

沈岁柠睁着空洞的眼，深深凝望着周琛，嗓音干涩的像磨砂：“周医生，这个孩子他真的不在了……”

十五分钟后，周琛从检查室内出来，霍御南就站在对面的回廊上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着烟。

“结果怎么样？”霍御南沉声逼问，那嗓音竟染上几分喑哑。

周琛取下口罩，长长地叹气：“沈小姐没说谎，孩子没了，刚动的手术。”

霍御南抽烟的动作一顿，胸口袭来莫名的烦躁。

沈岁柠此时在护士的搀扶下出来了，她脸色发白，整个人摇摇欲坠……

“沈岁柠，你又做了一件愚蠢的事。”霍御南声音冷冽似寒冰。

这种感觉，就像一直被他掌控的囚鸟，开始挣脱他的牢笼。

他更习惯她的示弱……

沈岁柠坦然地注视着他，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我讨厌被你控制，既然决定不了他的生，我只能选择让他死。”

烟头被碾灭，霍御南怒极反笑，笑容薄凉：“你会为你的挑衅付出代价。”

沈岁柠空洞地笑了：“好啊，我等着。”

她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呢？

她如今没有家，没有亲人，一无所有！

沈岁柠扬了扬唇，嘴角笑意慢慢加深：“霍先生，从此以后，各自珍重。”

说完，她踉跄着离开了，连带着那些隐藏着刻骨的深深暗恋，全部烟消云散。

霍御南胸口涌动着情潮，神情紧绷，最终什么都没说。

第九章 各自珍重

开发案持续跟进，霍御南一周没有见过沈岁柠了。

某日，他刚和合作商谈完小镇的开发案，却被特助提醒收到了一封来自沈岁柠的信。

霍御南有些不屑，然而拆开那封信，只有一张薄薄的支票。

支票上的数额写着，二十万。

记忆的阀门好似被人打开，霍御南像回到了四年前那个凛冬的夜，她把他当成唯一的救赎，代价是这二十万！

兜兜转转，她却把这二十万还给了他！

她哪来的二十万？

又凭什么以为这样就能和他一笔勾销？

……

沈岁柠忙完今天的工作，向夏晟提出了辞职，她神色很平静。

夏晟觉得意外，却也没说什么，眼神复杂地盯着她：“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他知道，她母亲心脏病发，抢救无效已经死亡。

“我想去一个更远的远方。”

夏晟沉默了良久，才幽幽道：“那好吧，我尊重你的想法。”

“谢谢。”沈岁柠道谢以后，默默地收拾了随身物品，她刚来公司不久，东西不多，只有一个小箱子。

就在这时，门口几个身穿警服的男人鱼贯而入，径直走到了沈岁柠面前。

咔——

沈岁柠手腕被戴上手铐。

“沈小姐，我们怀疑你与一宗挪用公款案有关，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为首的警员态度凛然道。

手腕传来冰冷的触感，沈岁柠眼壹扌合家獨γ底闪过慌张：“什么挪用公款？我想你们一定搞错了……”

“这些我们会查清楚。”警员带着沈岁柠离开，她只觉荒谬茫然。

走到门口的时候，发现又下雪了。

雪花飘飘洒洒的，贴落在她脸上，很快融化成一滩水，冷得刺骨，就像是那天她求霍御南的画面一样。

不远处的路旁停着一辆警车，还闪烁着警报。

这一幕，被街头另一辆黑色世爵车内的霍御南纳入眼底，俊脸宛若携裹寒霜。

几秒后，他推开车门正打算下车，可忽然的，他瞧见大厦冲出来一个人。

是夏晟。

夏晟火急火燎地赶了出来，拦在了那几个警员面前。

寒风乍起，他被冻得面颊僵白，焦急道：“警官你好，沈岁柠是我的下属，她绝对不敢挪用公款，这肯定有什么误会，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警员蹙眉望着闯过来的夏晟，不耐烦地说：“有人匿名举报沈岁柠，经过稽查，你们公司账目的确有问题，还能有什么误会？”

“可是……”

“夏经理，不用了。”沈岁柠怔怔地看着夏晟，眼泪涌出：“你回去吧。”

夏晟还想辩解什么，却又无话可说。

他一把将沈岁柠揽入怀中，声音哽咽：“我相信你是清白的，会没事的……”

沈岁柠在他突来的怀抱中，感动得眼眶泛红，经历这么多事情，原来她的世界还没有完全黑暗。

噙着泪，她仓皇地点了点头。

“清白？她清白得了么？”一道冷冰冰的嗓音突兀从身后破空袭来。

沈岁柠抬眸看去，就瞧见视线尽头的霍御南，他身着黑色大衣，满身冷峻，嘴角衔着笑，像来自地狱的恶魔！

第十章 浑身是血

夏晟同样抬眸，视线对上霍御南时，像是明白了什么：“是你，霍御南？你就是岁柠的前男友？！”

霍御南的眸光透过沈岁柠落在夏晟身上，漫不经心道：“前男友？原来你是这样和别人介绍我这个前夫的？”

如惊雷灌耳，夏晟浑身一震。

沈岁柠恍若从头凉到脚，她有想过挪用公款是霍御南的报复，但他真的出现时，她还是觉得一颗心千疮百孔。

“都是你做的？”

霍御南眯紧了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