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还是扬起一个自认为和善的笑容，缓慢开口：“你知道那些人有多混，如果想快点离开这儿，我倒是可以帮你，不过……”

闻言，江音眉头微蹙，静静等待着她下一句话。

“你得把奶奶那里的两百万分我一笔，至少五十万。”

说这话时，江雪眼中流露的贪婪与陈慧以及江父一模一样。

江音却已经精疲力尽，为什么他们都认为奶奶那里有钱。

“在你眼里，一个锒铛入狱，连取保候审的钱都拿不出的人会有两百万吗？”

面对江音带着自嘲的反问，江雪目光一狞：“你别跟我装蒜，难道你打官司和做手术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江音不想跟她纠缠，抬腿就要出去。

可下一秒，江雪的话如同朝她心底扔了颗炸弹。

“要是奶奶当初不像你这么小气，你妈也不会因为延误治疗去世。”

第六十四章

江音紧缩的瞳孔颤了颤：“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想到十五年前因病离世的母亲，她心底对江父的恨就更加深。

当初江母肾衰竭急需手术，可江父却不肯出钱。

在江母去世后不到一个月，他就把陈慧和小她五岁的江雪领进了家门。

往事如荆棘，每一次的回想都给江音带来无法言说的痛苦。

江雪看着脸色煞白的她，嘴角噙着抹笑：“难道我这句话你还不明白吗？当年能救你妈的除了爸，还有奶奶，但是她没有，因为她的小气，导致你妈死在医院里。”

“你胡说！”江音红着眼，大声否决。

奶奶不可能袖手旁观，她那么爱自己，怎么可能舍得让自己失去母亲。

绝对不可能！

“胡说？”江雪冷哼一声，“这是我从爸妈那儿亲耳听见的，可以说，是奶奶害死了你妈。”

江音心狠狠一抽，痛的险些没站稳。

她攥紧的手颤抖着，血丝瞬间爬上双眼，无论如何也不愿接受江雪说的话。

“我不信，我一个字都不相信……”

江音呢喃了两句，推开江雪就冲了出去。

江雪没防备，又高跟鞋，整个人扑在了洗手台上：“江音！”

江音一路跑出酒吧，不知道撞了多少人。

直到跑到公园门口，她才停了下来。

四周很安静，安静到能听见不远处散步的人的交谈声，却也放大了她身体和精神每一处的疼痛。

江音一手紧攥着衣服，一手从口袋里拿出药塞进嘴里。

苦涩啥时在整个口腔蔓延，她下意识地想拿纪南泽给的糖，却想起那几颗糖早在昨晚被痛醒时吃掉了。

江音仰头望着天，空气灌进心肺，冷的她鼻头酸涩：“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难道活着，也是种错吗……”

话音刚落，手机响了起来。

是纪南泽。

她迟疑了几秒，终究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江音没有说话，那边也是同样的沉默。

良久，电话那端传来纪南泽喘气和奔跑的声音，似乎他在努力寻找着什么。

她眼眶一热：“小叔……”

一声再平常不过的呼唤，却饱含了她这一生的彷徨和无助。

“江音！”

纪南泽的声音同时从电话和身后传来，惊的江音一怔。

她僵硬地转过身，他竟然就站在十几米外。

当看见那张爱了十五年的脸时，江音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嘴角颤抖：“你带糖了吗？”

满是眼泪的苍白模样像把利剑刺痛纪南泽的心，他几步跨上前讲摇摇欲坠的人抱进怀里。

“带了。”

他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轻柔，尾音却微微发颤。

纪南泽从口袋里拿出颗糖，撕开包装袋后送进江音嘴里。

甜味一丝丝沁入心底，又像给了江音情绪的宣泄口，让她靠着纪南泽的胸口抽泣起来。

纪南泽抱着她，眼中满是自责和心疼：“别哭，我陪着你。”

好一会儿，江音才缓过来，她抬起通红的双眼：“陪我去看看奶奶吧。”

她担心。

担心自己还没走到墓园就倒下。

有纪南泽在，至少她有顾忌可以支撑着。

面对此刻的江音，纪南泽根本无法说出任何拒绝：“好。”

然而两人到了墓园后，却被告知江奶奶的墓已经空了，连骨灰都已经被领走。

第六十五章

听到这个消息，江音面色一白，急切之下猛地攥住工作人员的手：“谁领的？谁允许你们这么做的？”

工作人员面露不悦，但还是耐心解释：“昨天下午一个自称老人儿子的男人过来，说要把老人带回老家下葬，我们查过信息证实过身份才同意。”

几句话像是响雷在江音脑子里炸开。

是江父。

他连奶奶的骨灰都要抢走，他连最后一点念想都不肯留给她……

多年被虐待的憎恨和此刻的怒火交织在一起，不断撕扯着江音最后一丝理智。

纪南泽正想说让自己去找江父，江音突然跑了出去。

“江音！”

他心一紧，连忙追了过去。

可出去时，江音已经上了出租车。

不祥的预感顿时在纪南泽胸口弥漫，想起江父的心狠手辣，他一秒也不敢耽误，上车后直往江家开去。

出租车停在江家门口，江音把口袋里所有的钱扔给司机后大步跑进去。

“砰砰砰！”

“开门！开门！”

十多年来，这是她第一次在江父的“势力范围”中这么硬气。

没一会儿，门开了。

江父连人都没看清就开始骂骂咧咧：“敲什么敲，找死啊！”

“把奶奶还给我。”江音捏紧了拳头，竭力控制着情绪

见是她，江父愣了瞬后嘲讽了句：“来的还挺快，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把奶奶还给我！”

被江音这一吼，他恼羞成怒，抬手就要打：“兔崽子，让你喊！”

然而这次江音没有像以前一样坐以待毙，她躬下身子躲过江父的巴掌后狠狠撞了过去。

江父龇牙咧嘴的倒在地上，不想后脑磕在地上，一下昏死了过去。

江音冲进去，视线快速扫荡着客厅。

当看见沙发旁坐在轮椅上的陈慧的脚下时，眼眸一震。

陈慧用来当垫脚的，正是江奶奶的骨灰盒！

“你！”

江音气的浑身发抖，委屈愤恨的泪水漫过猩红的眼角。

过去被殴打时的血腥冲动再也控制不住，她抓起桌上的水果刀，嘶声怒吼：“畜生！”

才出院没多久的陈慧吓得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老江！救命啊！”

门外，急匆匆下车的纪南泽听见里面传来陈慧惊惧的求救，立刻跑了进去。

没想到看见江音把陈慧按在地上，一手掐住她的脖子，一手拿着水果刀，似乎下一秒就要捅进陈慧的胸口。

“江音，住手！”

然而江音却像没听见一样，目眦欲裂地瞪着陈慧：“畜生……我要杀了你！”

话落，她手中的刀子猛地朝陈慧心脏刺去。

千钧一发之际，纪南泽扑过去，硬生生抱住被恨冲昏了头的江音。

混乱间，锋利的刀刃划破了他的手臂，顿时鲜血淋漓。

纪南泽丝毫不在意，努力抱紧怀里的人：“江音，你冷静点。”

陈慧也来不及松口气，连滚带爬地远离暴怒的江音。

“放开我！”

江音用力推开纪南泽，握着刀的手不断颤抖。

望着她几乎充血的双眼，纪南泽心如刀绞：“我知道你有恨有委屈，但你绝对不能拿余生的自由去报复。”

江音喘着气，五脏六腑都在叫嚣着疼痛。

她看着纪南泽，倔强将她的眼泪一点点逼了回去。

“大不了，再被你送进去一次。”

第六十六章

绝望又带着嘲讽的话像刀片划过纪南泽身体的每一处，痛的他呼吸艰难。

他咬咬牙，缓缓握住江音的手：“你听我说……”

可他嘴里的劝告还没说出口，江音就抽出了手。

她扯出个苍白的讽笑：“也许在你眼里，我是个没出息就会惹是生非的小混混，可我奶奶做错了什么？她是无辜的啊！几个月前你就替陈慧辩护，现在又护着她，她是杀人犯，她才是杀人犯啊！”

说到这儿，江音眼中漫起缕缕失望和疏离。

她爱纪南泽，却又无法不去怨恨他。

因为他，她才体会到软刀子的痛苦。

纪南泽僵在原地，被那冰冷的眼神看得心跳恍惚也停止了。

有那么一刻，他突然希望江音的刀刺在自己身上，让两个人都得到该有的解脱。

“嘭”的一声，江音把刀扔在地上。

她收回视线，小心地抱起江奶奶的骨灰盒离开。

纪南泽抑着眼眶鼻尖的酸胀，迈开腿追了上去。

江音走的很快，似乎想从身后人的目光中逃离。

突然，她停住脚，转身哑声大喊：“别跟着我，我不想看见你！”

纪南泽站在那儿，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双眼却满带着少有的泪水。

江音咬了咬下唇，抓起地上一团雪朝他狠狠砸去：“滚啊！”

可见纪南泽依旧不肯走，她毅然转身大步离去。

“哒！哒！”

鲜红的血顺着纪南泽的指尖一滴滴落在雪上。

他只觉冷冽的空气渗进了伤口，又淌进了胸口，整颗心都陷入一片冰寒。

江音一路跌跌撞撞地回了家，关上门后整个人无力地瘫坐在地。

热泪划过她的嘴角，四周空寂的让人心生悲凉。

江音轻轻贴着盒子，自言自语：“奶奶，音音不会相信他们的，音音知道你最爱我和妈妈了……”

然而这世界上，早已没有最爱她的人了……

不知过了多久，江音精疲力尽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拿出来一看，是何思辰。

江音犹豫了几秒，还是选择视而不见。

她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去伪装自己自己过得很好了。

另一边，醒来后的江父怒火中烧，可又听之前律师说的虐待罪让他不敢轻易去找江音，只能把这笔账记在心里。

回到家后，纪南泽看着包扎好的伤口出了神。

面对现在的局面，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