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那背影有些恍惚。

我不知晓裴肃到底将我当做什么，他招回来的幽魂抑或只是一个长相相似的替代品。

不多时，走到了我们曾住过的院子。

看起来一如往昔，仿似什么都未曾改变。

我敛下思绪，刚想说陛下慢走，还没开口便看见裴肃极自然地换来婢女为他宽衣。

我默然许久，还是没忍住问道：“陛下，不回宫？”

烛火的光影晃动中，他那张半明半暗的脸似极了一张绝美的电影海报。

他嗓音沉沉：“安安，这是在撵我走？”

我皮笑肉不笑：“不敢。”

我坐在宽大的床边，挥手拂退想要过来为我宽衣的婢女。

裴肃只剩下里衣，见状，他挥手让侍婢下去。

屏风前挽起的床帏被放下。

他修长的手指缓缓覆在我腰带上：“你既不喜欢他们伺候，便由我亲自为你宽衣。”

我浑身都僵硬起来。

我知晓裴肃不是东西，却没料到如此不是东西。

还没进宫他便想让我侍寝。

他伸手一扯，腰带滑落，佩玉轻响。

我轻轻颤抖起来。

裴肃微微皱眉：“害怕？”

我没说话。

裴肃将我外袍褪下，将我抱在怀中，双眼闭上。

“睡吧，我什么都不做。”

我反倒愣住，这货以前贼不是东西，两年不见，转性了？

他长长的睫毛一颤，一双幽深眼瞳睁开与我对视。

“安安再这样看着我，我不保证我会做出什么。”

我抿唇，闭眼。

我们就这样静静相拥着，似一对爱侣。

我原以为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会失眠。

可没想到，在鼻尖萦绕着的浅淡龙涎香下，我竟不知不觉睡去。

还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我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到了我死后的场景。

裴肃抱着我逐渐失温的尸体，先是不可置信，而后眼眸猩红，像个孩子般无助呢喃。

“我不信，元清漪，你不是很厉害吗……”

“你怎么可以死……你怎么会死？”

“你一定在骗我对不对……你在报复我？我再不敢了阿烟，你回来……”

“对了，血，你需要血……”

文武百官，万千将士就看着他们的帝王拿过剑划破自己掌心。

裴肃将血流入注的掌心凑近我的唇边。

“元清漪，你喝啊，你喝下去……”

那血将我原本苍白至极的唇色染得嫣红而刺眼。

就在这时，我看着一直一脸漠然地姜月卿捡起那把长剑，往毫无防备的裴肃后心刺去。

第31章

下一瞬，那剑被带着军队赶来的萧无舟打偏，刺入他肩胛骨。

萧无舟看着裴肃怀中的我，眼中闪过一抹不可置信。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似乎还有着难以言喻的悲恸。

又看着疯了一般的裴肃，秦无舟大声喝道：“陛下！”

裴肃猛地一震，这才清醒一般。

混乱已被镇压。

他眼眸不带半分温度地看过众人，那眼睛在扫过姜月卿时，姜月卿被骇得一退，跌坐在地。

裴肃将我抱起，冷沉嗓音仿似地狱传来。

“姜家弑君，意图谋反，诛！”

他抱着我，如捧着一件绝世珍宝，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走下太和殿前长长的阶梯。

肃朝天祈元年，对京城来说是一场灾难。

渊帝不让那位为她挡剑而亡的神女入葬，企图用整座皇城的血来祭神，换神女重生。

百官以死相谏皆无用，满城皆是惶惶血色。

我如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般看着这一切，脑子里倏地响起系统的声音。

【你觉得这样的人能当皇帝吗？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我猛地从梦中惊醒。

裴肃不知何时离开。

身旁一片冰凉，早已没人。

我在脑子里唤了系统一声，问道：“昨晚那个梦，是真实发生的吗？”

很快，系统回道。

【是。】

我有些心悸，定了定神，又问道：“那裴肃最后为什么又放弃了？”

【因为萧无舟和秦然，他们告诉裴肃，这些人都是你救的，你不会愿意看见这样，妄造杀孽影响你转生，姜家也因此逃过灭族命运。】

我暗啐了一声，这两个天杀的王八蛋。

我活着利用我，死了也不放过。

“所以我重生到底是因为你们还是因为裴肃的招魂？”

【都有。】

我有些烦躁：“能不能说重点，别跟驴似的，我打一下走一下行吗？”

“裴肃现在这样你们也看到了，不给我足够的信息，我别说跟他斗，说两句话我都害怕，你们懂什么叫心理阴影吗？”

换做以往，我绝不会这样不客气。

可现在我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裴肃那双修罗一样，想要毁灭一切的眼睛。

系统继续装死。

我冷笑一声：“你要这样是吧，那大家一起摆烂一起死。”

系统终于诈尸。

【本来确实是抹杀，但因为裴肃的执念，你的魂魄一直留存在这个世界无法离开，因此被我们捕捉送入了一个与你灵魂契合度最高的身体。】

【完成任务，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

得，我了解了！

简单来说，没一个好东西。

将我杀了以后他们拿裴肃没办法，发现只有我能成为裴肃的羁绊，所以又强行将我复活。

我被气笑了。

“所以，早的时候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要知道裴肃爱我爱得这么疯我也不至于如此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你小心翼翼吗？你不是第一次重逢就将裴肃推入了江中。】

不知怎么，我竟从那么没情绪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佩服。

我火大道：“我只问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因为，经本系统资料库检测，女主角一般在知晓这些以后，都会被感动，最后放弃复仇，与男主大团圆结局。】

我：“……”

我算是发现了，这大概是什么狗血恋爱脑言情系统。

这系统和这世界都有病！

第32章

系统见我闭目沉思，许久不说话，主动问我。

【那现在知道了，你要如何？】

我睁开眼睛，漾出一个笑。

“如果一切如你所说，那么元清漪这个身份才是最好的利器啊！”

……

当天下午，我在无人指引的情况下爬上了摘星台。

许多看守的侍卫本想将我拦下，却在看清我这张脸的瞬间倏地跪下。

这台子的确建的极高，整个京城的景色都进入眼底。

若是夜间，或许还真有一伸手就能触到星辰的感觉。

裴肃听闻消息赶来时，恰逢夕阳落下。

我站在摘星台边，看着满目的橙洒满天际，美得如一场梦境。

深紫LJ色的裙摆迎着风烈烈飞扬，我张开双臂，几乎感觉自己就要化为云霞随风而去。

裴肃黑色的眸子沉静如水。

他唤道：“过来！”

我没理会，嘴角勾起，声音被风吹得有些破碎。

我说：“裴肃，我一点也不想活过来，一点……也不想再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