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多以陆曦的脾性，有那么一次就足够她教训深刻，再也不犯。

　　但今天是大年初一，昨天歇得又太晚，他以为陆曦多少会多赖一会儿地，没想到她会这么识趣。

　　外头传来开门声，是陆曦出了正殿，可脚步声却没响起，秦煊听着外头的安静，忽然好奇起来，抬脚走到了窗前。

　　陆曦果然没走，外头的雪还在下，此时地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陆曦裹着雪色的斗篷站在廊下，身形几乎和周遭融在了一起。

　　她在廊下呆了很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既不说话也不动弹，倒是安静得很。

　　可秦煊却突兀地想起了那个凶巴巴的雪人，心口莫名地一揪。

　　大年初一，兴许可以允许她放肆一回。

　　他抬手将窗户推开了一些，正要开口喊人进来，陆曦便抬脚走了，她走路也无声无息的，大约是不想吵醒睡梦中的人，可秦煊这么看着她走远，竟恍惚产生了一种她会消失在雪色里的错觉。

　　可终究也只是错觉，还有四年，陆曦一定会很努力地撑下去的。

　　四年……

　　他抬手摸了摸胸口，隔着单薄的寝衣，他清楚地碰到了心口的疤，那么厚，那么疼。

　　陆曦，你真的就没为当初的事后悔过吗？我险死还生，连你一句抱歉都得不到吗？

　　他也站在窗前看了很久的雪，久到蔡添喜捧了朝服过来，提醒他该起身了，他才收回目光。

　　今日他要去给太后请安，然后去前朝接受百官和使臣的朝贺。

　　蔡添喜走近了些，却只觉一股凉气自秦煊身上散出来，顿时被吓了一跳：“皇上可要保重龙体，这要是着了凉可怎么好。”

　　秦煊摆了摆手，虽然有时候他会控制不住的阴阳怪气，但大部分时候都是温和可亲的。

　　“无妨，朕身体康健，何惧风雪。”

　　蔡添喜叹着气服侍他换了衣曦，外头传来细碎的说话声，是乾元宫的宫人们都预备着伺候了，旁的时候可以偷懒，今天可是必定会有赏的，若是谁偷懒错过了，会懊恼一年。

　　等穿戴齐整出去正殿的时候，乾元宫的宫人果然都已经起了，跟在德春身后排了四列，一见他出来，齐齐俯身拜贺：“奴婢/奴才恭贺皇上新春之喜。”

　　陆曦适时端着装了金裸子的红封出来，上头一个最大最醒目的便是蔡添喜的。

　　秦煊亲手拿起来递了过去：“这一年也要劳累你了。”

　　蔡添喜连忙跪地谢恩，虽然每年都会有这么一回，可做奴才的能得主子这么一句话，实在是很难不感动。

　　他砰砰砰磕了几个头：“能伺候皇上是奴才的荣幸，奴才谢主隆恩。”

　　秦煊弯腰将蔡添喜扶了起来，剩下的人便不够资格他亲自发，陆曦便端着托盘走了下去，宫人各自取了一个，等秀秀拿完的时候托盘已经空了。

　　今年照旧是没有陆曦的，哪怕是她自己装的红封，也没给自己留一个。

　　宫人们已经习惯了这些，只是偶尔有几个刚调过来顶缺的小宫人不懂内情，困惑又好奇地看着她。

　　这种时候总是难免尴尬的，但陆曦也已经习惯了，放下托盘走到了一旁：“谢恩。”

　　宫人们乌压压跪了一地，山呼拜谢。

　　秦煊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将人遣散了，目光却不自觉落在了陆曦身上：“新春大吉，陆曦姑姑终于又熬过一年。”

　　陆曦没什么反应，只将一本册子翻开递了过来：“这是待会儿要往各宫送的赏赐，和年前给您看的大致一样，只是悦嫔如今降了位，这赏赐……”

　　“按照妃位赏。”

　　秦煊淡淡打断了她的话，似是猜到了陆曦还有别的话要说，他面露嘲讽，“怎么，陆曦姑姑现在也会拜高踩低，看人下菜碟了？”

　　陆曦有些恼怒，若是她当真看人下菜碟，两个贵人怕是早就被宫人们作践死了。

　　然而和秦煊争论毫无意义。

　　“奴婢谨记皇上教诲，这后宫里的都是主子，确实不该只看分位，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屈膝一礼，将册子收回去转身要走，秦煊却是一愣，陆曦可不是这么好办的人。

　　他下意识喊住了她：“你……不争辩？”

　　陆曦微微低下头，姿态恭谨，毫无错处：“既是皇上的意思，奴婢自然没有异议，何况这是悦嫔，奴婢也着实不敢多言什么。”

　　秦煊被噎了一下，虽是实话，可听起来的确太过刺耳，他没再言语，抬脚就去给太后请安了。

　　等他们不见了影子，秀秀才凑到陆曦身边来，有些担心地看着她：“姑姑……”

　　陆曦一眼看出来她在想什么，略有些无奈地扯了下嘴角：“放心吧，就算皇上偏爱悦嫔，她以后也不会动你了，经了这一遭她怎么都得长点脑子了。”

　　秀秀有些着急：“姑姑，奴婢不是担心这个……”

　　她是怕陆曦难过，皇上回回都护着悦嫔，不管对方做了什么，她这个旁观的心里都难受的厉害，何况是陆曦呢？

　　然而陆曦却没让她继续说下去，只从怀里掏出个红封来：“呐，新春大吉，万事顺遂。”

　　秀秀摆了摆手：“奴婢不要了，姑姑是要出宫的人，攒着以后用吧。”

　　陆曦塞进了她手里：“拿着吧，过了年就十三岁了，在宫外都可以议亲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你出嫁，以后给你的东西只管收着，就当是我给你攒的嫁妆。”

　　秀秀又害羞又感动，这才收了红封，正要退下去干活就被陆曦喊住了：“你替我往内侍省走一趟，调些宫人来，再找人去惜薪司提四篓红罗炭。”

　　“是，奴婢这就去……提炭用什么名目？是从官中提还是挪了哪位娘娘的份例？”

　　“从皇上的份例里出，就说是皇上赏给两位贵人的。”

　　秀秀下意识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可刚走了两步就猛地反应了过来：“从，从皇上的份例里出？皇上赏给贵人的？皇上刚才说了吗？”

　　她怎么没听见啊。

　　陆曦轻飘飘瞥了一眼乾元宫的大门：“皇上不是说了吗，不能拜高踩低，看人下菜碟，后宫的人都是主子，她们的东西不够用了，自然要从皇上的份例里出了。”

　　秀秀被吓了一跳：“姑姑，这，这不好吧？”

　　“我这是谨遵皇上的教诲，她们可都是皇上的人，他不心疼谁心疼？”

　　要一视同仁是吧？好啊，一视同仁给你看。

第55章家被败了

　　大年初一不奏政事，秦煊上朝只是为了接受了百官和使臣的朝贺，鞑靼来使提了秋日来访的要求，秦煊稍一沉吟便允了，随即便率百官前往祭天，等他回来时已经午后了。

　　恰逢江南的折子进了京他便去了御书房，江南的雪灾他一直惦记着，那地方不同于北地，为适应四季变换，房屋都修得结实耐寒。

　　而南方因着冬日却极短，气候又多闷热潮湿，墙体多为空斗墙或者抹灰墙，屋顶没有房梁，若当真大雪漫天而至，恐怕倒塌者不在少数。

　　好在江南刺史送上来的折子里并没有坏消息，虽然情况也不大好，冻伤冻病者不计其数，可好歹没出人命。

　　但秦煊仍旧发现了一桩值得高兴的事，就是那封折子，条理清晰，言简意赅，通篇下来并没有世家喜好的夸大其词，邀功请赏，像是个能干实事的人。

　　唯一可惜的是，这江南刺史，当初是顶着王家的名头进的考场，入得仕途。

　　世家为患啊……

　　他叹了口气，冷不丁一缕黑烟飘过来，呛得他一咳嗽。

　　蔡添喜有所察觉，连忙请罪：“奴才该死，皇上没事吧？”

　　秦煊被呛得捂住了口鼻，抬眼一瞧才发现炭盆正冒着浓烟，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御书房不是贪图安逸的地方，为了让皇帝警醒，这里是没有地龙的，冬日天寒就只能靠炭盆取暖，可现在这炭盆却很不配合，不只没有热气，还腾腾冒着黑烟。

　　“赶紧弄好。”

　　蔡添喜一边连声答应，一边愁眉苦脸地扇扇子，然而不管怎么扇，黑烟都不肯散。

　　秦煊被熏得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