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凝月心口忽地涌上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

即使是这般，暮起阳也从未跟她说过这件事。

半晌，姬凝月才回过神来，问道：“那有什么办法救他吗？”

“救他？”暮苍术拢着袖子笑了一声，“这小子在这大半年里用力不少法子救你吧？”

姬凝月犹如被雷击般，震在了原地。

“甚至不惜冒着雪偷溜回了谷里翻手札，可是翻遍了山谷，都没能找出能挽救一个视死如归的人的方子。”

暮苍术的叹息声在室内尤为蜿蜒，拧成了一条绳死死的缠住了姬凝月的心脏。

暮苍术望着她，眼睛里漫出浓厚的无力来：“你跟他，老夫都无能为力了。”

第六十一章

月光ɖʀ如水，倾泻在庭院里。

轩辕尧负手立在廊下，静静的赏月。

玉琼烧好了水，端着盆子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

正要进去的时候，门却从里开了。

暮苍术背着手跨出门槛，看着水盆，就着玉琼端着的姿势堂而皇之的洗了把手，道：“可以了，倒了吧。”

闻言，玉琼小脸不满的鼓了起来。

但想是这几天在一起被敲打惯了，不敢异议，又捧着盆子去倒了。

轩辕尧看着屋内，姬凝月没有出来。

“小子，听说你把程阁老请回来了？”暮苍术走到他的身侧停下来，抬头看着弯月，“你不打算继续当官了？”

轩辕尧不是什么健谈的人，况且这种事他也不想同外人讲。

“情况如何？”他反问。

暮苍术兜着手，一副为老不尊的样子：“你问谁？”

轩辕尧道：“姬凝月。”

暮苍术咧嘴一笑：“大限将至。”

他余光往旁一瞥，果不其然，身边的人神色变得难看无比。

轩辕尧眉心含着愠怒，但是他摸不准暮苍术究竟是不是胡言。

几息后，他便压下了怒意，好声好气的开口：“之前在山谷口，是晚辈无礼唐突了，给您赔礼道歉。”

说着，轩辕尧当真打躬作了一个揖。

接着又道：“多谢神医的救命之恩，神医要什么报酬尽管开口。”

看着他佝偻下去的背脊，暮苍术上翘的唇角慢慢地压了下来。

“我神医谷的报酬明码标价了的。”他转过视线，重新看向了夜幕，“遇伤同等价位的，病人最重要的东西。”

暮苍术语气呢喃：“总归都是差一点。”

他救活了姬凝月，在姬凝月心中轩辕尧是最重要的，差一点轩辕尧就真的死了。亦或者说，因为轩辕尧没有死，所以姬凝月活不成，明明只差一点，她就可以活下去的。

就像暮苍术感叹的那般——总差一点。

轩辕尧眉梢一跳，他聪颖异常，心眼又多。

身边人太多的不同寻常，让他终于感知到了危险。

轩辕尧盯着暮苍术，问：“什么差一点？差了什么？姬凝月到底怎么了？”

暮苍术偏头看他，又回头看了眼屋内，道：“有些事，由她本人告诉你更好。”

轩辕尧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姬凝月静静的站在门口，她说：“你想知道什么？”

暮苍术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打了个转，接着无奈的说：“我去看看我那个傻徒弟去咯。”

说着，他便进了屋，还贴心的关上了房门。

姬凝月走到了轩辕尧跟前，面色与铺了月色的地砖无异。

偶尔有风吹来，带来不远处温泉的硫磺气息，在鼻腔里灼烧着。

两人半个月未见，此刻都隔着风端详着对方。

瘦了。二人在心底都是如此想的。

灯笼里的烛火摇曳了一下，像是眨了一下眼睛，姬凝月也回过神来，她抖了抖袖子，道：“京城的事如何了？”

“程阁老已经入朝了。”轩辕尧看着她，“你呢，里面发生了什么？”

姬凝月眉头一跳，指尖无意识的摩挲着袖子口那小块布料。

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轩辕尧自己要死了。

当初不想活，是想着反正轩辕尧也活不成，两人双双离世也好。可如今会死的，竟然还是只有她一人。

姬凝月张了张嘴，忽然道：“轩辕尧，你愿不愿意娶我？”

第六十二章

姬凝月有一个心愿来着，自幼便幻想着。

——她要嫁给轩辕尧。

后宫里每个人都说轩辕尧不是什么好人，杀人不眨眼，只手遮天，是个玉面罗刹。

可是姬凝月却从不怕他，因为她知道，轩辕尧无论做什么都有他的原因，而自己只要相信他就好。

等再大些，姬凝月对于轩辕尧是又畏又敬，但从来没有萌生过离开他的念头。

因为她总记得，在冷宫里那只沐光伸来的手。

有时候感情就是很矛盾的，爱与恨从来都不冲突，我可以爱你爱得生死不顾，也可以恨你恨得生死不顾。

月下榕树在沙沙作响，抖落一地的残叶。

轩辕尧看着姬凝月，愣了一瞬，心里愈发的不安起来。

姬凝月笑了下，银华在她的眸子里流转，她说：“轩辕尧，我要死了。”

轩辕尧心尖一颤，连呼吸都顿住了。

事到如今，再瞒下去也瞒不住了，姬凝月索性就直言说了出来。

之前她还想逃避着，与轩辕尧的相处自然些，却不想，过了半个月安生的日子，轩辕尧却不在，待他一回便是鸡飞狗跳的事情接踵而来。

或许他们就是那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鸡蛋，执意长久的待在一起，下场便只有一个碰碎另一个。

姬凝月抬手将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声音轻如落叶：“总是这样，命不由己。”

轩辕尧脑子里是嗡鸣一片，让他只字难言，须臾后他抬脚就想要进屋找暮苍术问个清楚，却被姬凝月拦下。

“你问师傅也没用。”她说，“这身子，是我自己糟蹋的。”

轩辕尧眼神深邃，语气发狠：“天涯海角，蓬莱南海，我就不信没人能够救你。”

听着他的话，姬凝月莞尔一笑。

这时，窗户猛地被人从里推开，暮苍术站在里面看着二人，粗声道：“什么天涯海角，南海蓬莱，这天底下老夫说救不了，那八路神仙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