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影过了半晌，程老顿了顿，道：“还不跟上。”

姬凝月立即跟了上去，乖巧的走在程海青的身后。

原来风言清说得说人所托，竟然就是程海青。

姬凝月万万没有想到，会是他救的自己，她有许多的事情要问，可是对上程海青一丝不苟的脸，又忍了下去。

一路缓步上行，不知不觉中就到了华清宫的石牌下。

正当姬凝月感慨自己体力差得离奇时，只听程海青又说了一句：“公主。”

姬凝月循声望去，目光触及到他的身后的人时，生生钉在了原地。

第五十六章

金光从地平线上泄出，破开了山顶上的薄雾，让还沾着露珠的树叶上染上一层鎏金。

姬凝月看着眼前的随着光线，愈发的清晰。

男人没有戴冠，长发用一支青木簪子松松的髻着。眉目依旧是那么的好看，狭长的眼尾上翘着带着点狡黠的危险。他穿着一袭青色长衫，就站在玉兰树下微微笑着。

姬凝月望着，只是以为是幻想。

她眨了眨眼睛，便把目光从男人身上挪到了程海青身上：“阁老，您怎么在这？”

程海青古怪的看了她一眼，接着看向身后的轩辕尧，胡须颤颤：“老夫受人所托罢了。”

见程海青也能看见轩辕尧，姬凝月再也不能把他当做是个幻想了。

她鲜少的犯了一回傻。

姬凝月抬起手，指着轩辕尧问程海青：“您能看见他？”

话落，轩辕尧的鬼魂笑意更深了。

程海青眼睛一瞪，冲着轩辕尧道：“怎么回事？”

轩辕尧摆了摆手，恭敬的说：“多谢阁老这一趟，您先去应庆殿稍坐，我稍后就来。”

程海青也不想掺和这二人的事情，拢着袖子，健步如风的走了。

姬凝月看着轩辕尧走近，抬起的手指就直直的戳上了他的胸膛。

是热的。

姬凝月恍然的想，那便不是幻象，也不是鬼魂，而是活生生的人。

接着，她看着自己的手指被抓着裹进了一只大掌里，冰凉的寒意骤然消退。

轩辕尧轻声道：“怎么，不认得我了？”

良久，姬凝月才如同回过神来般，说：“你没死？”

轩辕尧点头：“嗯，我没死。”

姬凝月怔愣着问：“可是我分明看到你的头。”

轩辕尧答：“那是易容了的人。”

姬凝月静静的看着他，仔仔细细的端详着他脸上每一个细节，喃喃般的说：“原来都是假的……”

轩辕尧微笑，点头。

忽然，姬凝月猛地抽出手来，冷笑道：“很好，好得很。”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下了山，比来时快得不止一星半点，恨不得立刻能瞬移到山脚，永远都不见这个人。

轩辕尧没想到姬凝月会是这个反应，当下一急，闪身拦在了她的身前。

见着她结霜般的神情，轩辕尧温声道：“怎么了？”

“你是不是觉得很好玩，很满足？”姬凝月扬高了音量，“你是不是觉得，看着我被你耍得团团转很有意思？”

轩辕尧有些无措：“我哪有在耍你？”

“这件事我瞒着你也是为了你好。”他拉下脸安抚，“你在公主府里，上上下下都是太后的人，你只有不知道才是最安全的。”

姬凝月不想听他的解释，绕过人就要下山，却被轩辕尧一把扛在了肩头。

“轩辕尧！你干什么！”姬凝月惊叫了一声，“你放我下来！”

轩辕尧回道：“你先冷静，我们再好好谈。”

姬凝月趴在肩头，又踢又咬，却丝毫奈何他不得，直至最后，被扔进了一间宫殿。

“好，我已经冷静下来了。”姬凝月被压在被褥里，忍着怒意咬牙，“你松开我。”

轩辕尧锁着她的两只手腕，挑眉：“当真？看着不像。”

这人简直不可理喻！

姬凝月气得眼睛发红，曲起膝盖狠狠顶在了他的下腹。

登时，轩辕尧脸色一变，连冷汗都冒了出来，可即使这般也不肯放手。

姬凝月还想要做些什么暴躁的举动，却听见轩辕尧说：“对不起。”

第五十七章

程海青在应庆殿喝了第二盅茶的时候，轩辕尧才姗姗来迟。

他拿余光斜了一眼匆匆而来的人，也没有问什么，慢慢啜了一口茶，便道：“督公现在打算怎么办？”

轩辕尧手背还被姬凝月刮伤了一道，也不遮掩就这么敞着，像是以此为荣似的。

“太后这般等不及，连先帝的丧期都不愿安宁的过，那索性就闹得更盛大些，让王阶也去陪先帝好了。”

程海青是个严于克己的人，就算是坐着背也是挺直的。

此时闻言，忍不住看了一眼轩辕尧。

这人还是这般的睚眦必报，但凡沾染上他一点儿脾气，总要不安生的一段时间。

和当日来徐州请他出山的人，恭谦位卑的样子又是另一幅面孔。

这厮，若不是他自愿赴死，估计谁也奈他不何。

——倒也不是。

程海青微微失神，眼前浮现出一个人影来，或许只有这个人才能制衡得了他。

“总督下一步要动王阶？”程海青掩下想法，不动声色的接口。

轩辕尧望着手背的伤，道：“阁老既然回来了，那么朝堂之上就不需要两个首辅。”

他们都不太担忧姬承的处境，毕竟眼下姬承是她唯一能够用的皇位继承人，所以，姬承一定是安全的。

程海青捋了捋长须，又道：“那总督答应老夫的事情，切记一定要做到。”

轩辕尧目光一闪，抬头笑着说：“阁老放心。”

另一边的宫殿里，姬凝月挣了挣被绑在床头的手腕，咬牙切齿。

那该死的轩辕尧扮出一副可怜的姿态，等她失神的瞬间，却把她绑在了床头！

简直可恶！

姬凝月一边暗暗记恨着轩辕尧，一边整夜的心惊肉跳化作疲倦朝她袭来，不用片刻，她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醒来的时候，天色昏暗得辨不清究竟是白日还是傍晚。

手腕已经被放了下来，身上也盖上了锦被。

姬凝月撑起身子坐了起来，脑袋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耳鸣，像是刺耳的鸟啼，绵长又疼。

忽然，她感觉有一道温热从鼻腔涌出，“吧嗒”一声滴在了被子上。

是血。

鲜血一滴接着一滴的从鼻腔涌出，姬凝月慌忙下床拿着衣服堵住。

一阵胡乱捣鼓后，鼻血才算止住。

她松了一口气，跌坐在地上，望着被鲜血弄得狼狈不堪的房间，心里陡升起一股荒凉。

面对死亡，她多少还是会有些恐惧的。

尤其是知道，轩辕尧没死的时候。

姬凝月坐了一会，才起身收拾起弄脏了的被子和衣物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该跟轩辕尧说这件事，当得知轩辕尧要死的时候，她其实是庆幸的，想着到了地下她所想念的人就都聚齐，可没想到，轩辕尧用了金蝉脱壳。

早知今日，当天在大牢里她就不逼问轩辕尧了。

姬凝月乱七八糟的想着，没有发觉身后来了人。

直到抱Zꓶ着沾满鲜血的布团转过身后，才见到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人。

轩辕尧望着她怀里的细软，瞳孔骤缩。

第五十八章

姬凝月心跳停了瞬，正要想开口找个借口解释，却见轩辕尧脸色变得古怪，开口问道：“这是……葵水？”

这一刻，姬凝月所有的血液统统冲上了头顶，但是她一时间也无法想到更好的借口。

于是，姬凝月只能屈辱的把头低了下去：“……啊对对对。”

半个月后。

冬雪消融，春光乍现。

这期间姬贤的安然下了葬，皇陵是早已经修葺好的，场面也算是宏大，两位生殒的妃子也一同下葬到皇陵，这份待遇也相当尊贵了。

姬承也办完了登基仪式，由王皇太后垂帘听政。

只不过比春色提早一步来到的，是王阶的倒台。

姬凝月捧着手炉坐在小花园里，静静的翻阅着手里的书。

华清宫气候和山下不一样，终年四季长春，鲜花永远都不会凋谢一般，景色始终如一日。

这里只留下了她一人，轩辕尧和程海青已经进了京去做最后的收尾。

陡然间，暮起阳的声音悄然的落在了她面前的巨石上。

“他就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

姬凝月捏着纸页的指尖一颤：“你怎么在这？”

轩辕尧派了人把这个华清宫围得像个铁桶似的，密不透风，暮起阳怎么能够进来的？

“那些守卫只是个死脑筋。”暮起阳不屑的说，“我打不过轩辕尧，但要瞒住他们溜进来还是轻而易举的。”

姬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