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脏六腑都在抽搐，心尖上的口子蔓延到了胃上，蚀出一个无底深洞。

　　喘不上气，透不出力。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噪杂的脚步声。

　　“大帅！紧急电报！边境流散军队弃北投东，已大开城门将东部军阀放进了城！我们两个城池的村民和散编民兵已惨遭杀害，恳请大帅出军保我城土！”

　　外面说话之人，是霍琛的另一心腹干将——鲁牧。

　　鲁牧平时为人不懂圆滑，说话过于直爽，所以霍琛鲜少将他带在身边，只让他负责在军营中带兵训练。

　　这次将孙文强的人一举拿下，鲁牧功不可没。

　　可眼下，霍琛完全没有搭理门外的鲁牧。

　　就算天塌了下来，也不能打扰他抱着怀中的苏月盈。

　　“嘎吱~”

　　宋天扬推门走了进来，鲁牧和一队人马正跪在门口，他们手中高举着霍琛的大帅服。

　　宋天扬看着他，垂在袖中的拳头紧了紧。

　　“平定天下既是她对你的期盼，那你更不该负了她。”宋天扬低声道。

　　霍琛没有说话，依旧紧紧抱着苏月盈，未动分毫。

　　“霍琛，如果盈盈还活着，她一定不想这样被你抱在怀中。”宋天扬垂下眼帘，掩盖了眉眼里翻滚而上的复杂情绪。

　　他的话，给了霍琛重重一击。

　　也让他瞬间清醒。

　　是啊，从那日悬崖一别，她从来都没有原谅过自己。

　　他有什么资格这样抱着她？

　　“她是我的妻子，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有资格抱她。”

　　他的嗓音里，带着卑微的倔强和固执。

　　像是在找借口安慰自己，又像是告诉宋天扬。

　　猛地，霍琛想起这句话，自己曾在七年前的洞房夜中，信誓旦旦地对苏月盈说过。

　　他将她压在身下，而她疼得一直在颤。

　　“阿琛，你一辈子都只能对我一个人好……”苏月盈颤声呜咽着，眼底透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当然，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我只对我的盈盈好……”

　　那时候的霍琛，说了很多情话，多到令他没法在此刻一一回想起来。

　　他只记得，苏月盈那满头乌黑秀发又细又软，跟现在一样柔顺。

　　他只记得，那时候的自己只想将毕生所有的柔情都给到身下那个干净清冽如泉的女人。

　　他只记得，全世界的女人在自己眼中，只有苏月盈和其他人的区别。

　　怎么就变了呢？

　　怎么就不记得当时自己到底对她承诺了多少呢？

　　曾经说过的话，有过的柔情，都是他对苏月盈爱的宣誓，是他们曾经爱至巅峰的证明。

　　可那些话是他对她有过的承诺，也是他一点点违背誓言到无法收场。

　　直到现在，亲手结束了她的性命。

第44章 记得等我

　　“霍琛，你还是一样的自私。”宋天扬盈盈看着他，那冷至骨髓的神情，让霍琛无法直视。

　　门外的鲁牧抱着大帅服冲了进来，噗通跪在地上。

　　“恳请大帅出征！为我城民百姓子弟兵报仇！”他声音粗狂，让霍琛眉头紧蹙。

　　“夫人在天之灵，也定希望大帅能守我城土，光宗耀祖！”

　　鲁牧知道自己惹怒了霍琛，但依旧没有降低声音分贝，让屋里屋外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空气如死一般沉寂。

　　他高举着手中的大帅服，目不转睛抬眸看向霍琛，没有一丝胆怯和退缩。

　　他眼中，有誓死的忠诚，也有奋战的决心。

　　“恳请大帅出征！恳请大帅出征！”屋外响起了嘹亮统一的口号。

　　霍琛眼眸一闪，沉沉吸了一口气。

　　苦涩刺喉。

　　他垂眸看着怀中仿若熟睡的苏月盈，神情透着挣扎。

　　“阿琛，你是我一个人的男人，但我要你做全天下所有人的英雄……我要让他们知道，我苏月盈的男人，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

　　“你负责征战沙场保卫国土，我负责让北帅府井井有序团结一致，然后在梅苑张罗一桌子美味佳肴……等你回来。”

　　苏月盈曾说过的话，再次在霍琛耳边回旋。

　　“盈盈，记得等我。”

　　霍琛紧了紧五指，随后放松紧绷的身子，将怀中的苏月盈缓缓放回床上。

　　他轻柔抬手将苏月盈额头上的碎发拂开，俯身想在她光洁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之吻。

　　可念头刚一出，他便生生止住。

　　“等我。”他再次强调。

　　霍琛起身，接过鲁牧手中的帅服，侧身定睛看向宋天扬。

　　“替我照顾好她。”

　　霍琛换上大帅服，穿上剪裁得体的皮质军靴，在腰间别上枪支。

　　刘管家佝偻着身子将他送出门。

　　“刘叔，府里辛苦你了。”霍琛抬手轻轻拍了拍刘管家消瘦的肩膀。

　　多余的话，他说不出。

　　“一切都是为了大局，我懂的，大帅您就放心地去征战吧，府里一切，有刘叔在……”

　　刘管家轻咳了两声，眼底泛着淤青。

　　纵是见多了生死离别的场景，他也无法承受府中经历的变故。

　　尽管他早知道会有这样的局面，尽管他早做了心理准备。

　　可当那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他眼前流逝，他却无能为力时，他是恨不得站出来跟那群人拼个你死我活。

　　那些年轻人，都是他亲自从府外挑选回来的啊……

　　可若要清除毒瘤，必须一网打尽。

　　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将血泪往肚里吞。

　　霍琛带着大批人马骑马离开，刘管家看着他们的背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他才缓缓转身朝府里走。

　　余光扫见墙角站着的宋天扬，刘管家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宋大夫，您在这里做什么？”刘管家问道。

　　“替夫人送送霍大帅。”宋天扬将远眺的视线转移到刘管家身上，将掌中的枣红帕子拿了出来。

　　刘管家神情一滞，表情中带着悲恸。

　　“等大帅凯旋归来，一定会对您重重有赏，老夫在这里先感谢您对帅府和夫人的帮助……”刘管家弯腰，对着宋天扬深深鞠了一躬。

　　宋天扬神情未变，只是手中的帕子被他攥得紧紧的。

　　“赏就免了，我明日便会离开帅府，府里的一切，就全靠刘管家了。”他沉声道。

　　刘管家愣了愣，神情带着一丝意外。

　　他知道宋天扬不是府中人，定是不会久留，只是没想到霍琛前脚刚走，他也跟着要离开。

　　“那……老夫命人去给宋大夫添置些行囊，安排车辆……”刘管家说道。

　　宋天扬打断了他，微微摇头。

　　“我什么都不要，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刘管家眼皮一跳。

　　“我要带她走。”

第45章 火化了

　　霍琛离开没多远，就觉得胸口一阵刺痛，似有什么从里头被人活生生扯出来。

　　他紧压着胸口，勒紧马背上的缰绳。

　　随从看出了霍琛的异样，立马让大部队停下，然后扶着他下马。

　　“大帅，您没事吧？”大家担心问道。

　　霍琛坐在草地上休息了片刻，鲁牧匆匆送来了药箱中的救心丸。

　　“大帅，是属下考虑不周，但战事迫在眉睫，还请您谅解！”鲁牧十分自责，但依旧不动摇他们要继续前行的决定。

　　霍琛拍了拍他的肩膀，眉宇间没有责备之意。

　　“行军打仗，本就是我们身为军人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