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前厅，霍千绝视线凝在路边的一张手帕上，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楚知宜的手帕，上面却染着血！

霍千绝攥紧手帕，下意识加快脚步。

追到府门口，他正好看见马车离去。

那个方向，是往东出城的方向。

霍千绝脚步一顿，看向门房：“她去哪了？”

门房立刻回答：“启禀驸马，公主去了灵觉寺。”

只一瞬，霍千绝脸上阴鸷顿生。

他冷笑一声，脚步走向了与马车完全相反的另一个方向。

灵觉寺。

玄清将银针从盘膝地楚知宜背上取下，她随即猛地咳出一口黑血，往前倒去！

玄清慌忙想要扶住她，楚知宜却已经自己撑住床沿起身。

玄清伸出的手，缓缓收回。

他看着楚知宜，语气较往常低沉许多：“再有两次渡毒，霍千绝体内的毒就会完全渡到你的身体，届时，公主恐怕只能再活一月。”

“我知道了。”

楚知宜没有察觉他的异样，她垂下眼眸，语气依旧平静。

可这份平静，却又一次搅乱了玄清素来平静的佛心。

他忍不住开口：“你为霍千绝做了那么多，甚至用自己的命换他的命，可他却一无所知，毫不领情。”

“你这样，值得吗？”

楚知宜有些诧异地看向玄清，没想到身为空门之人的他，竟会问出这种话。

她看向窗外几乎快落尽的红叶。

忽的想起了霍千绝少年时的那句：“知宜姐姐，我会护你一生一世。”

楚知宜沉默一瞬，缓缓开口。

“我不用他知道我为他做了什么，也不想他觉得欠了我什么，我只求，他此后平安顺遂。”

要是能偶尔想起她的好，就够了。

……

三日后，楚知宜回了公主府。

刚进府门，侍女立刻上前，语速飞快：“公主，驸马在青楼流连整整三日，京中已有流言……”

楚知宜一怔，停下脚步，沉声道：“你亲自去，将驸马给本宫请回来。”

天色阴沉，风雨欲来。

不知过了多久，熟悉地脚步声从门口传来。

楚知宜抬眼看去，正对上霍千绝冰冷的目光。

霍千绝看着坐在案前自斟自饮的楚知宜。

天幕黑沉，细雨绵绵。

只有她面前一盏灯烛摇曳，此刻所有的光似乎都集中在了她身上。

她神色有些苍白，似乎很是疲倦，却又强撑着像在等谁。

原本碎掉一只的酒杯，又换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摆在她对面。

霍千绝带着一身湿润寒气走进门，却闻到空气中那股独属寺庙的檀香味，脸色越发冰寒。

他厌恶开口：“怎么，公主这是在外面玩够了，想回来歇两天？”

这话犹如利刃，毫不客气扎进楚知宜心里，扎出一个血淋淋的洞。

她拿着酒杯的手一颤，久久看着霍千绝锋利眉眼没说话。

霍千绝难得见她无声的模样，心里蔓起一点烦躁。

就在他要开口时，楚知宜开了口。

“自今日起，驸马须与本宫同进同出同寝同食。”

她声音平静，所说之话在霍千绝听来却异常刺耳。

霍千绝神色陡然一厉，却听楚知宜下一句：“三月为期，你做得到，本宫赐你和离。”

第6章

一句高高在上的‘赐他和离’，让霍千绝猛然一怔，随即脸色难看无比！

他死死盯着楚知宜，她那平静的神色让霍千绝胸口翻涌的情绪都化作愤怒。

“如此，多谢公主。”

他双手交握，恭敬行了一个大礼。

楚知宜心中刺痛，攥紧了手中酒杯。

隔着雨幕，两人久久对视。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冲进来一个宫人。

他尖利的声音穿透雨幕：“长公主，陈将军兵败，前线告急！”

天空一道闪电划过，照亮楚知宜陡然冷肃的脸色。

“准备马车，回宫。”

……

当夜，御书房内吵翻了天。

“陛下，陈将军战死，闻将军远在南境，余下将领只怕难以抗衡北疆……”

“不若派使者求和……”

“不可！北疆兵马直下中原，岂是求和就能停止战事？”

殿门紧闭，楚知宜听着耳边吵闹，眉头紧皱。

就在这时，厚重殿门被人从外推开，发出沉闷声响。

所有人都诧异地停下话头，看了过去。

来人逆光而立，随着他踏入大殿，一阵铁片碰撞之声随之而起。

众人这才看清，来人竟是驸马霍千绝！

他身上穿着先皇御赐霍老将军的盔甲，沟壑处依稀可见早已干涸的血迹！

楚知宜下意识站了起来，看着霍千绝越过众人走到龙案之下，重重跪下，眼里是一往无前。

“臣霍千绝，自请领兵出征！”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楚知宜只感觉殿内重臣的目光都若有似无的扫向自己。

她攥紧了手，心里复杂难言。

霍千绝恍若未觉，扬声道：“北疆地势复杂，朝中将领无人了解全貌，唯臣曾与北疆诸部交战十余次！”

他叩首在地，掷地有声：“此战不胜，臣听凭军法处置！”

一言出，满堂静。

气氛渐渐沉重。

半晌，皇帝正要开口拒绝，一个声音却先响起：“本宫也觉得，驸马是最佳人选”。

竟是楚知宜！

霍千绝心里一震，几乎要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猛然抬头看向楚知宜。

四目相对，可楚知宜眼中的情绪，他竟怎么也看不懂。

群臣见此，纷纷上言赞许。

皇帝终于缓缓点头。

商量完战事安排，从宫中出来，已经是第二日。

霍千绝跟在楚知宜身后，发现她自出了宫便一言不发。

他心头莫名涌起一阵烦闷，不由出声：“臣，多谢公主成全。”

楚知宜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晨光熹微，霍千绝蓦然发现她似乎清瘦许多。

他不由拧起眉心，还没说什么，便听楚知宜道：“十日后你便要出征，我会准备好一切军需物资，你放心上战场。”

霍千绝回过神，压下心中情绪：“劳烦公主。”

成婚三载，他与她仍旧只有一句疏冷的‘劳烦’，再无其他。

楚知宜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疼，她沉默的点点头，转身离去。

之后的日子，楚知宜一直忙着准备军需。

这日，她拿着好不容易搜集到的金丝软甲去找霍千绝。

霍千绝随手接过，淡道：“多谢公主。”

却是连看一眼的意思都没有。

楚知宜抿了抿唇，忽然瞅见他抬手时，外衫下隐隐露出内甲的形状。

她一怔：“你已备好内甲了？”

话刚落音，她便见霍千绝眼里闪过一丝柔意：“故友准备的。”

能为他缝制贴身软甲的故友，除了丁敏，还能有谁？

楚知宜眼神微黯，还未开口，却听霍千绝道：“出征名单上，还请公主加上丁敏的名字，她师承太医令，医术高明，已向我报名做随行军医。”

楚知宜又是一愣，良久后开口：“你带上她，就不怕她出事吗？”

霍千绝没有丝毫犹豫：“我会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楚知宜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霍千绝却已经站起身：“公主，臣还有事，先告退了。”

直至离开，他都未曾回头看过一眼。

楚知宜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也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他要保护的那个人，从来不是自己。

转瞬间，便到了出征之日。

大军开拨行至京郊外。

丁敏声音不平：“绝哥哥，你都要出征了，公主竟然都不来送你……”

霍千绝面色一沉，正要开口，目光一转，突然凝住。

前方，楚知宜身着轻甲，坐在马上与他遥遥相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