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王殿下，撑不住的话还是早些回北海王府吧。乔娘子毕竟是女儿家，这膝盖跪久了，不知道要吃多少名贵药物才补得回来。”简公公被一阵寒风打了个激灵，忍不住叹道。

　　“那就烦请简公公替本王说说情，赫连家的案子，本王想亲自审问，替阿耶分担一些。”赫连铮勾唇含笑，眸光温凉。

　　简公公感到为难，犹豫许久，才去了温室殿。

　　这桩赫连家丑闻，事关大燕皇帝的颜面，简公公听后都想捂住耳朵，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燕昭帝不愿意赫连铮沾染上，就是希望赫连铮避免陷入不必要的纷争。

　　可惜，赫连铮为了乔钿华，根本不在乎名声。

　　一个时辰后，乔钿华跪得东倒西歪，远远瞧见简公公的时候，就挺直了腰杆，还冲着赫连铮俏皮一笑，吐了吐丁香小舌。

　　若不是此时此刻处于大明宫，赫连铮肯定是要一亲芳泽的。

　　简公公领着赫连铮和乔钿华，去了温室殿的东侧殿。里边有两人换洗的衣裳，还有热气腾腾的羊肉汤饼。

　　简公公不得不感慨，北海王殿下不愧是先孝纯皇后的独子，无论犯了什么大忌，燕昭帝都会退让。这帝王家，也有浓厚的人情。

　　“小雀奴，待会儿你什么也别插嘴，安安静静地当小淑女即可。”赫连铮一边吃着羊肉汤饼一边小声叮嘱道。

　　乔钿华也在大快朵颐，顺便点头如捣蒜。

　　陛下执掌天下人的生死，她才不会傻到往枪口上撞。这样想来，还是殿下待人和气，她发起小脾气，直呼殿下的名字，殿下也不和她计较。可惜，殿下生在帝王家，乔钿华自知有多少斤两，想嫁不敢嫁。

　　大概过去一盏茶功夫，赫连铮已经吃完，乔钿华也着急擦嘴巴。

　　“北海王殿下，陛下说了，这毕竟是赫连家的家事，您主持可以，乔娘子是没有资格进去听的。”简公公赔笑道。

　　乔钿华听后，抿着唇瓣，扯了扯赫连铮的衣襟。

　　“简公公，能不能透露一下，西琳庵到底发生了什么丑闻，好让本王心里有个底。”赫连铮凉凉一笑，语调极其凉薄。

　　“北海王殿下，正是您所猜测到的。”简公公苦笑道。

　　赫连铮听后，挥退了简公公，将乔钿华揽入怀里，神色凝重，嗓音低沉：“小雀奴，你确实不适合听，就不掺和了。本王告诉你一点，你别担忧。皇后娘娘在西琳庵代发修行，恐怕是因为伽罗香而受辱了。阿耶虽然最爱的是阿娘，给予皇后娘娘的体面，不会越过田贵妃。”

　　“到底是哪个男人不要命呀！”乔钿华惊呼道，然后意识到自家犯了大错，捂住嘴巴，环顾四周。

第241章 尖锐

　　温室殿正殿，被开辟出来，审问西琳庵伽罗香案。

　　赫连铮站在金丝楠木五彩祥云福海盘金正龙纹束腰展腿式书案后边，紫檀木嵌染牙菊花图宝座已经撤出去，搬来紫檀木嵌螺钿夔龙纹三足局脚榻，惊堂木是现做的，表皮并不光滑，有点膈应。

　　燕昭帝陪着继后，坐在黑漆泥金贴鸡翅木琉璃屏风后面。

　　田贵妃和襄邑王赫连钧各自坐在下首，再无他人。

　　“先带周铭泽。”赫连铮轻敲一下惊堂木，沉声道。

　　当初，听说继后在西琳庵受辱的郎君是周铭泽的时候，赫连铮震惊不已。周铭泽可是吏部从三品正议大夫，若无过错，别说处置，还得补偿。光是周铭泽曾经迎娶过顺阳公主和金城长公主这点，所承受的屈辱不比继后小。如果周铭泽要以死自证清白，这事情就会闹大，继后恐怕做不得皇后。

　　所以，燕昭帝觉得，赫连铮想要首先审问周铭泽，非常不妥，尤其是瞟了一眼身子微微颤抖的继后，只能长叹一声，一边示意简公公给继后端来一盏热气腾腾的顾渚紫笋，一边轻拍继后的背部，以示安抚，原本紧绷的神色逐渐柔和下来。

　　“周铭泽，回忆一下当晚的情景。”赫连铮低声道。

　　周铭泽毕竟是受害者，按照惯例，应当礼遇，省得他寻了短见。赫连钧频频给赫连铮递眼色，赫连铮置若罔闻。

　　“去年，阿娘寄信给我，说她身子骨不好，我立即将她接到长安，又唯恐她听见一些闲言闲语，更加气不顺，便将她安排在西琳庵的居士林，领着大夫进出也方便。那日深夜，照顾阿娘的婆子，慌张地出了西琳庵过来寻我，道是阿娘感到心悸，我非常担忧，连忙找了大夫一起过去。那大夫是个好人，开了药方之后，见我仍然不放心，便主动提出在居士林住下，可以随时观察阿娘的病情。我自然是感激不尽，急忙拜托一位比丘尼，同主持说情，干脆两个人都住在居士林。夜深人静，我睡不着觉，便在居士林附近四处闲逛，没想到误入了观音台，然后见到了皇后娘娘。我与皇后娘娘寒暄几句，准备离去，皇后娘娘邀请我进一步说话。其实也就是坐在禅室里，点一支伽罗香，同皇后娘娘说说胶东王和金城长公主的境况。关于胶东王，我知道得不多，皇后娘娘问了几句，苦无答案，眼泪汪汪，作为臣子，免不了要奉劝一下。至于金城长公主，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我关注得多一点。听闻她过得不错，给突厥王子生了一个大胖小子。皇后娘娘便向我行了半礼，执意让我答应，继续打探胶东王和金城长公主的消息。她所求不多，两位殿下幸福安康即可。”周铭泽说到此处，眼角猩红，情绪低落，沉默了许久才哑着嗓音继续道：“我到现在都想不通，到底是谁同我、皇后娘娘皆有深仇大怨，才会使出如此龌龊手段。”

　　话音刚落，屏风后边传来止不住的啜泣声，听着格外凄凉。

　　赫连钧不愿意赫连铮落下苛责受害者的名声，便自作主张地吩咐满公公，给周铭泽赐座、倒茶。

　　田贵妃见状，瞅了一眼，嘴角泛起冷笑。

　　赫连铮知晓赫连钧的心意，不禁摇头失笑。

　　“敢问北海王殿下，可有找到凶手！”周铭泽咬牙切齿道。

　　赫连铮重重地敲了一下惊堂木，尔后紧紧地盯着周铭泽，嘴角带笑，眸光寒凉，却将周铭泽的表情和动作尽收眼底，等到温室殿的空气凝固起来，继后不再哭泣，才缓缓地道：“周郎君，本王有个猜测，或许对你来说，是另一种羞辱，但是不吐不为快。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和皇后娘娘，利用翻香令的伽罗香，设计了这么一出丑闻。收益很明显，皇后娘娘会被接到大明宫，执掌凤印，而你至少官升一级，做个尚书不为过。”

　　“北海王殿下，这是无稽之谈！”周铭泽悲愤交加，脸庞涨红。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五弟不安分，同你一起设计了丑闻，目的是让皇后娘娘重回大明宫，五弟才有机会运筹帷幄。”赫连铮摸了摸下巴，似笑非笑。

　　“北海王殿下，我周铭泽如果是沽名钓誉之人，现在就应该撞柱，只要保得住性命，需要伤脑筋的便是赫连皇家！但是，我绝对做不出这么自命清高之事，因为皇后娘娘将会受到更加深刻的伤害！”周铭泽掀了衣摆，朝着屏风方向跪下，言辞激动不已，全然丢失了文人的儒雅风骨。

　　“没想到周郎君还是怜香惜玉之人。”赫连铮勾唇含笑。

　　继后听了，脸色惨白，绞着双手，不知所措。

　　“只有失去过才懂得珍惜。从前，我辜负了乔娘子的一片真心，便想认真对待每一位娘子，可惜一直都有缘无分。北海王殿下要嘲笑我怜香惜玉，我问心无愧。”周铭泽轻叹道。

　　“小雀奴的真心，与你无关。”赫连铮恼道。

　　燕昭帝听后，咳嗽一声，示意两人识趣地转移话题。

　　“周郎君，你胆敢以你的阿娘起誓，那晚你遇见皇后娘娘，纯属意外，而且你们孤男寡女，在禅室里长谈，也不是临时起意。”赫连铮负着双手，踱步到周铭泽的跟前，凉凉一笑。

　　语罢，周铭泽脸色铁青，显然受到了极大的冒犯。

　　他沉默片刻，才慢慢抬起手，一字一顿，调子凄凉：“我周铭泽以阿娘起誓，我与皇后娘娘，无论是事前还是事后，都没有合谋，我们两个所受到的屈辱，是真真切切的。”

　　“铮儿，够了，今天到此为止。”燕昭帝冷声道，尔后走出屏风，睥睨了周铭泽许久，方沉声道：“周郎君，无辜被牵扯到皇家丑闻，确实受苦了。吏部尚书老了，可以提前致仕，到时候你接手，有什么困难，尽管提出。简公公，送周郎君出大明宫，安置在永兴坊。”

　　永兴坊，居住的大半是皇亲贵胄，可谓一种殊荣。

　　“微臣叩谢陛下体谅。”周铭泽行了大礼，不卑不亢。

　　也就是说，接下来审问出的凶手，周铭泽不能过问。

第242章 顺阳

　　“铮儿，接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