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的眼下这不就是吗？只要他认真起来，皇帝就只能退步。

　　但这件事，还是要赶紧盖棺定论的好，免得再牵扯上萧宝宝。

　　他扭头看向云合，疾言厉色道：“贱人，你还不老实交代，这件事是不是你一人所为？”

　　云合满脸木然，刚才秦熠质问萧宝宝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会有一线生机，可现在萧敕这话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多天真。

　　像她这样的宫人，哪有什么生机。

　　她一头磕在地上：“都是奴婢一人所为，求皇上赐奴婢一死。”

　　萧敕十分激动：“皇上，她认罪了，您看，的确和悦嫔无关，请您不要再误会她了，也请您严惩凶手。”

　　秦熠仍旧坐在椅子上没开口，他似是有些头疼，正抬手一下一下按压着太阳穴。

　　萧敕对他的沉默有些不满，隐约琢磨着秦熠心里大约还是有气的，所以才不肯说话，可他就算不说话，这罪责最后也只能落在云合头上。

　　他咳了两声：“皇上看着身体不适，人就交给臣处置吧……来人！”

　　他高喝一声，两个禁军应声而入，他随手一指云合，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狠辣：“这就是纵蛇的真凶，拖下去斩首示众！”

　　他担心云合濒死会说出不该说的来，目光一直死死盯着她，可云合什么都没说，禁军却仿佛聋了一般，迟迟没动弹。

　　萧敕愣了愣，忍不住看过去：“我让你们把她拖出去砍了，还愣着干什么？！”

　　两个禁军仍旧不动弹，萧敕气急，正要开口责骂——

　　“朕刚才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秦熠不紧不慢的声音忽然响起来，既没有萧敕以为的气恼，也没有妥协的顺从，反而诡异的过分冷静。

　　萧敕话头噎住，只能闭了嘴，他有些莫名地转身看过去：“皇上说什么？”

　　“朕想说，”秦熠垂眼看过来，语气毫无波澜，“这些年，是不是太给萧家脸了。”

　　萧敕脑袋一懵，被这句话砸得心惊肉跳，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可萧家的骄傲却不允许他低头，他强撑着挺直胸膛：“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萧家这些年为了您的江山可是鞠躬尽瘁，死而，死……”

　　他想为萧家辩驳，可话刚出口就见秦熠神情陡然变了，威严凌厉，他和之前上朝时的温和样子完全不同，哪怕他就坐在椅子上动都没动，可强烈又森然的压迫感仍旧扑面而来，一瞬间仿佛连空气都跟着稀薄了起来。

　　萧敕完全被镇住，这幅样子的秦熠他从未见过，这是比之先皇还要强势的帝王威压。

　　他额头不自觉沁出冷汗，原本直视帝王的目光迅速收了回来，连头都垂了下去。

　　“皇，皇上……”

　　秦熠轻笑一声，听着心情还不错的样子，可任谁都不敢在这种时候忤逆他半个字。

　　“你说，萧家为朕鞠躬尽瘁是吗？”

　　萧敕一时竟然不敢接话，然而秦熠似乎也并不在意他想说什么。

　　他只是抬手，轻轻一击掌：“那就听听，你们是怎么鞠躬尽瘁的吧……传薛京。”

　　一听这个名字，萧敕心里就是咯噔一声，不祥的预感几乎要凝成实质，他慌忙示弱：“皇上，臣只是护女心切，绝无他意，请您看在……”

　　秦熠抬手，轻轻“嘘”了一声，明明既不疾言厉色，也没有强硬命令，他却就是再没能开口。

　　营帐帘子被掀开，薛京大步走了进来。

　　他是被蔡添喜打发过来听差的，却没想到刚到门外就听见了秦熠传召他，当即便进来了。

　　他单膝跪地：“臣薛京，参见皇上。”

　　“来，把萧卿的丰功伟绩，都说给朕听听。”

　　萧敕心跳渐乱，慌乱中看向薛京，满眼都是威胁，仿佛这样就能震慑住他，让他不敢乱说。

　　可薛京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得到秦熠吩咐之后便从怀里摸出个竹筒来，竹筒打开，是一张写满字的纸条：“元安十三年，萧敕于科举考场盗用萧氏旁支子弟萧正宁文章，有笔迹对比为证；元安十六年，为求升迁构陷上封，有当年书信为证；元安……”

　　“别说了！”

　　萧敕打断了薛京的话，他脸色涨红，抖着手指着薛京：“你胡说，你这是构陷！”

　　薛京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声音仍旧四平八稳：“建安元年，借用权势侵吞田产，有受害者卖地契书为证；建安三年……”

　　“我让你别说了！”

　　萧敕色厉内荏地怒吼一声，朝着秦熠就跪了下去：“皇上，这都是污蔑，臣绝对没有做过这种事，臣没有啊！”

　　秦熠已经坐回了椅子上，眼看着萧敕声泪俱下为自己辩驳，他姿态却十分闲适，连语气都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当真没有吗？”

　　当真没有几个字就在嘴边，可萧敕看着秦熠那张毫不在意的脸，却怎么都没能说出口。

　　这一刻他才忽然明白，秦熠不是不敢动萧家，不敢动他，只是不想而已……可现在对方想了。

　　他失了力气，瘫软在地上。

　　秦熠此时才起身朝他慢慢走了过来，动作如往常一般亲近温和，甚至还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是说出口的话却比数九寒天的风还要凛冽：“你说了不该说的话，朕容不下你了，萧参知，告老吧。”

第163章萧宝宝的下场

　　萧敕抖如筛糠，可人证物证俱全，由不得他拒绝，他们萧家终究是养了个白眼狼出来。

　　他伏地叩首：“臣，领旨，谢恩……”

　　秦熠轻轻扯了下嘴角，目光一瞥禁军，对方立刻会意，上前将萧敕拖了出去，萧敕却忽然叫喊起来：“皇上，皇上！”

　　禁军顿住脚，萧敕慌忙开口：“一切都是臣的错，臣知罪，可悦嫔娘娘年纪还小，请您看在一起长大的份上放过她吧。”

　　秦熠一言未发，萧敕知道这是不答应的意思，立刻挣扎起来，薛京见他失态，连忙开口：“还不快把萧大人送回去！”

　　禁军再不敢犹豫，拖着人就走。

　　萧宝宝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时也顾不上自己的恐惧，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秦熠：“熠哥哥，你干了什么？你竟然让叔父告老……你怎么能这么做？！”

　　“朕为什么不可以？”

　　秦熠不客气地回视着她，眼底看不出丝毫愧疚，这幅理直气壮的样子看的萧宝宝完全愣住了：“熠哥哥，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为了这么点小事你竟然就逼叔父至此……”

　　“小事？”

　　钟白听不下去了：“你知道萧参知做的那些事有多么伤天害理吗？就只凭那个，那个……”

　　他正要慷慨激昂，却忽然忘了薛京刚才都说了些什么，结结巴巴半天却没憋出一个字来，眼见萧宝宝还看着自己，尴尬的脸都红了。

　　“只侵占田地一条，娘娘可知道害了多少百姓无辜惨死？”

　　薛京接茬开了口，钟白总算找到了台阶，忙不迭附和：“就是，就是！你知道死了多少人吗？”

　　萧宝宝茫然地摇头：“会，会死人吗？”

　　薛京叹了口气：“娘娘久居富贵，当真是不知人间疾苦，百姓的指望全在田地里头。”

　　他是薛家的私生子，母亲就是出身农户，寻常百姓的辛苦，他再清楚不过。

　　“萧家……萧大人侵吞田产，提高租率，逼得诸多佃户无粮过冬，生生冻饿而死，娘娘，你说这样的人，还配留在朝堂吗？”

　　萧宝宝被问得低下了头，却很快又抬了起来：“可是，他是萧家人啊，熠哥哥，看在萧家的份上不要计较了好不好？萧家待你不薄，就当是还……”

　　钟白脸色瞬间变了，如果说之前他只是不满，那现在就是愤怒了：“悦嫔娘娘，萧家到底是怎么对皇上的，臣比您清楚，不薄？你们的不薄就是连个灵位都容……”

　　“钟白。”

　　秦熠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钟白听出了阻止的意思，不甘心地闭了嘴。

　　“萧敕的事朕不想再谈，还是说说你的事吧。”

　　“我的事？”萧宝宝下意识摇头，“我有什么事？我……”

　　血淋淋的蛇身忽然跃入脑海，被刻意压下的糟糕回忆再次浮现出来，萧宝宝浑身一抖，爬行上前去抓秦熠的衣角：“熠哥哥，叔父的事我不计较了，你把云笙赶走吧，我求你了，我再也不想看见她了，真的……”

　　“萧宝宝，事到如今，你还不觉得自己有错是吗？”

　　秦熠声音里满是失望，听得萧宝宝指尖发颤，她声音里都是不解和委屈：“可是云笙她没出事啊，你不是把她救走了吗？再说你也贬了叔父的官，他从一个副相变成了白身，还不够吗？”

　　“够？”

　　秦熠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不受控制哂笑一声，他弯腰直视着萧宝宝：“你凭什么觉得你萧家的官职，抵得过云笙一条命？”

　　萧宝宝有些受不了他这样冷漠又排斥的目光，瑟缩着脖子往后躲了躲：“熠哥哥，你别这么看着我……大不了我和她去道歉，我去道歉行了吧？”

　　秦熠深觉可笑：“你道歉有什么用？你道歉云笙撕裂的伤口就能愈合吗？她遭受的痛苦就能消失吗？”

　　原本他只是在质问萧宝宝，可这话说出来他自己却愣住了。

　　他和云笙之间的裂痕，能消失吗？他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心口的旧伤钝钝地疼，他难耐地靠在了扶手上，语气不自觉弱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