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予欢没说话，而是偏过头默默落泪。

那种感觉太可怕，她不知道下一次自己还忍不忍得住，更不想面对那样疯狂的自己。

次日。

在纪予欢强烈的要求下，医生和陆嘉衍只能让她出院。

她也不肯回大院，哪怕父亲跟韩司令过来劝，她也不愿回去。

陆嘉衍知道她不想引起大院里其他军属的恐慌，便找了个离医院静又僻静的地方让她休息。

安顿好后，纪父忙赶来看纪予欢。

而纪予欢已经睡着了，看到女儿苍白消瘦的脸，他痛苦地捂着脸。

不过几天，他好像一下老了十岁。

现在他连去妻子墓前的勇气都没有了，他没有照顾好女儿，让她受了那么多苦……

“军长……”

听见陆嘉衍的声音，纪父放下手，见他也是一脸憔悴，沉沉叹了口气：“这几天的确辛苦你了。”

陆嘉衍忙摇头，刚想开口，便听见纪予欢的痛苦的呻吟。

他脸色一变，连忙冲进房间里。

纪父心也霎时提到了嗓子眼，跟着奔进去。

原本睡着的纪予欢整个人蜷缩在一起，毫无意识般说着：“好冷……”

陆嘉衍立刻脱下大衣，盖在她的被子上。

可下一秒，纪予欢有感觉全身上下被火烧着，她一下挣脱开，捂着好像快要炸掉的头哀嚎。

“给我……给我可卡因！”

她似乎已经不受控制，抓住陆嘉衍，含着泪的双眼满是卑微的祈求：“求求你……我真的受不了了……好难受，难受啊……”

陆嘉衍心狠狠一抽，但还是忍痛握住她颤抖的手：“别去想它，想想之前你在靶场上，你喜欢的枪。”

纪予欢有一瞬的恍惚，可紧接着，身体和精神对可卡因的渴求再次侵蚀她的理智。

她猛地推开陆嘉衍，暴躁地掀开所有能看的见的东西，捂着头嘶吼尖叫。

眼睁睁看着曾经骄傲可爱的女儿成了这副模样，纪父的心都在滴血。

他再也忍不住，上前抓住纪予欢的肩膀：“予欢，予欢！我是爸爸，你看着我！”

纪予欢却像是没听见似的，双手胡乱挥舞着挣扎。

纪父咬紧了牙：“你不是要当兵吗？当兵怎么能这点困难都熬不过去！”

极致的痛苦折磨的纪予欢难以思考，可隐约听清父亲的话，她开始痛哭。

“爸……爸……我好难受，好痛啊……”

她抓住父亲的衣服，边哭边喊：“杀了我……爸，你杀了我吧！”

第38章

当听见女儿这样绝望的请求，纪父终于是落下了泪。

他一把把纪予欢抱在怀里，尽管她又咬又打，他还是紧紧抱着没有松手。

陆嘉衍看着，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起。

如果可以，他恨不能自己替纪予欢承受这些！

过了很久，纪予欢才晕倒在纪父怀里。

纪父慢慢放下她，给她盖好被子，心疼地摸着她满是泪的脸颊：“孩子，辛苦你了……”

说完，转身看着一脸深沉的陆嘉衍：“她这样的情况会持续多久？”

“医生说姜小苒给她注射的是进口的可卡因，纯度很高，加上之前被强行喂下的镇定药，予欢的心脏和神经受到极大的刺激，所以毒瘾发作时会更加痛苦，如果她有毅力，半年内应该就能戒掉，但可能……”

听着陆嘉衍的解释，纪父痛苦地拧起眉：“可能什么？”

陆嘉衍眼底浮起抹痛色：“可能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

看着纪父心疼的眼神，他语气逐渐坚定：“军长，您放心吧，我会一直陪着她的。”

天渐渐黑了，秋末的风夹杂着冬天的寒意。

恍惚中，纪予欢梦见自己回到了上辈子。

对陆嘉衍一见钟情，跟他结婚，被姜小苒诬陷杀人，父亲车祸身亡，自己锒铛入狱，十年后出狱，最后孤独终老……

一辈子那么漫长，可在梦里仿佛就是眨眼间，经历了所有。

突然，面前出现姜小苒的脸。

她手里拿着针管，缓缓朝自己靠近。

“不要！”

纪予欢梦中惊惧大喊，猛然坐起。

周遭一片昏暗，只能依靠窗外依稀的灯光看清整个房间的轮廓。

她冷汗津津喘着粗气，半晌才缓过神，踉跄下床拧开桌上的台灯。

坐下后，纪予欢慢慢卷起衣袖。

暖色灯光下，她手臂上的暗红色的针孔依旧清晰可见。

或许是太过安静，纪予欢忍不住去回想往事。

重生、和陆嘉衍离婚、离开、成为野战队的狙击手……

直到姜小苒这一针，直接粉碎了她留在部队的可能。

‘哒！哒！’

泪水一滴滴落下，砸在她颤抖的手臂上。

从当兵那一刻起，她就没再哭过，可现在她仿佛有掉不完的眼泪。

忽然，纪予欢感受到了什么，转头看去。

陆嘉衍站在门口，幽深的眼眸噙着她以前从没见过的心痛和怜惜。

她不想再哭，可怎么都止不住眼泪。

看着她满是泪的脸颊，陆嘉衍缓缓上前蹲下，握住她发颤的肩膀：“予欢……”

纪予欢再也忍不住，伸手抱住他，失声痛哭。

陆嘉衍心如锥刺，却也只能将人紧紧抱着：“都会过去的。”

纪予欢在他怀里哭了很久，等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问了句：“爸……看到我毒瘾发作的样子了？”

陆嘉衍一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但纪予欢也没有追问，而是沉沉叹息了声，合上了眼。

之后半个月，纪予欢除了陆嘉衍，一直不肯见人，连纪父也不愿意见。

这些天，她毒瘾几乎每天都会发作，时轻时重。

轻的时候咬咬牙就忍过去了，重的时候会疯了一样用头撞墙，而陆嘉衍为了防止她受伤，总是用胸膛挡在她面前。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月，纪予欢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看着镜子里苍白的人，纪予欢有一瞬间的陌生，她都快认不出自己了……

陆嘉衍拿着药过来，见她盯着镜子发呆，轻声问：“怎么了？”

纪予欢沉默，半晌才扯了扯嘴角：“我在想，要是三年前我是这副模样，你还会不会喜欢我。”

第39章

陆嘉衍一愣，十分坦诚地回答：“可能不会，毕竟你那时候脾气很差。”

听了这话，纪予欢露出一个月以来第一个的笑容：“ℨℌ你倒诚实。”

“我只是对你不撒谎。”

陆嘉衍倒了杯温水，和着药递给她。

纪予欢接过吃下，又问：“……军区怎么安排我？”

陆嘉衍手顿了顿：“暂时还没通知，但梁司令来过电话，嘱咐你好好养病。”

闻言，纪予欢不再说话。

其实她心里清楚，这辈子她是不能会部队了，就算她摆脱了毒瘾，但部队铁的纪律也容不下她。

可能这辈子，她还是跟上辈子一样，碌碌无为过下去了……

这时，大门被敲响。

“陆旅长，纪教员，是我。”

是谭燕的声音。

陆嘉衍正要像往常一样让她回去，纪予欢却抓住他的衣角：“我想见见她。”

他愣了愣，沉重的心划过抹轻松。

这一个月她憋着自己，谁都不肯见，什么都不肯说。

陆嘉衍嗯了一声，去开门让谭燕进来。

得知纪予欢肯见人了，谭燕高兴的不得了，可进房间时又开始紧张。

等看到纪予欢，她怔了一下才迟钝地敬了个礼：“纪教员。”

“进来坐吧。”

谭燕看着面前瘦弱的人，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心疼：“纪教员，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