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别怕，马上就到了……马上就到了……”

听着沐栀雪重复着这句话，谢清央想像儿时那般，摸摸沐栀雪的头，可仅仅一个抬手的动作，就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沐栀雪感觉到谢清央的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那温柔的声音，含着说不出的不舍与留念：“栀雪……若有来世，我们还做姐妹……”

漫天雪花好像突然停滞了。

谢清央的手，从她肩膀上，一点点滑落下去。

沐栀雪猛地顿住了脚步。

她抖着声音喊：“姐姐？”3

良久，耳畔除了凛冽寒风，再无其他声音。

……

院中白幡还未撤，又一具棺木抬进谢家。

沐栀雪送走棺材铺老板，缓缓往回走。

走过庭院时，她目光突然顿住。

院落一侧，幼年时谢老爷子带着她和姐姐亲手栽种的那颗梅树，花苞掉落一地，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

沐栀雪心口似被一道闪电劈中，她径直走过去，伸出手颤抖的抚上树干。

她想起祖父在种下树后说的那句话：“群木山中叶叶空，只有梅花吹不尽。”

祖父说过，曾希望姐妹俩如这株梅树一般凌寒而放。

可现在周围所有梅花都开着，只有她手下这株梅树枯败而死。

沐栀雪手指紧紧抓着树干，胸口一阵撕裂般的疼，喉间腥甜再也抑制不住！

血液染红地面，她笑的凄然。

“祖父，姐姐，路上慢些走，再等等我就好……”

……

干枯梅树轰然倒地，沐栀雪奋力将树干劈开，拿着两块木头回了书房。

她在一个上写下：“谢氏女清央之灵位”

另一个则写：“谢氏女栀雪之灵位”

将两个牌位放在一旁，她展开信纸，写下“休书”两字！

摄政王府。

宋璟澈脸上冷意凝结。

今日，朝堂之上有人因谢家之事弹劾他，他自然不认为自己有错，只是这些人背后想来是小皇帝在试探……

正深思着，侍卫来报：“王爷，王妃来了。”

他漫不经心的抬了抬眼皮，却见一袭丧服的沐栀雪走了进来。

宋璟澈眉心一皱：“既然回来了，在王府就把这晦气的衣服换了！”

如刀一般的话插入沐栀雪心口，只她胸腔内那颗死寂的心脏再也不会为他跳动。

她哑声开口：“此来，只为最后求王爷一件事。”

宋璟澈眼神发冷：“所求为何？”

沐栀雪从怀里掏出休书。

“谢氏女栀雪，犯七出无子，自愿下堂，从今往后，生死嫁娶，各不相干！

她重重跪在雪地里，将信高高举过头顶：“求王爷准允！”

宋璟澈猛地攥紧手，将那封休书从沐栀雪手中抽出，声音转厉：“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先帝赐下的婚约，岂容你说毁就毁？”

说着，宋璟澈甚至没拆开那封信，就当着沐栀雪的面，将其撕成了碎片！

沐栀雪看着掉落在地的碎片，声音极轻：“宋璟澈。”

她从未这样直呼他的名字，宋璟澈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我姐姐死了。”

“一尸两命。”

宋璟澈手指一颤，昨日？那真是她？

沐栀雪苍白如纸的脸上一双眼死寂无比。

“你不肯答应，是觉得还不够吗？”

宋璟澈心突然一扯，旋即怒气上升，他冷笑一声：“谢家不是还有一个人吗？”

第10章

沐栀雪心口最后一丝温度被这绝情的话绞得粉碎，心口痛得像要炸开。

她定定的看着他，突然笑了。

那笑容无声，却无比刺眼。

“您说得对。”

她慢慢起身，没再看宋璟澈一眼，走出了院落。

宋璟澈紧紧盯着她几乎要和雪花融为一体的背影，没有来心生慌乱，忍不住迈步想追上去。

这时，林雪舞的声音从一旁传来：“王爷。”

宋璟澈顿住脚步转头看去。

林雪舞眼中泪光闪动：“您还是亲自去谢府接谢小姐回府吧，她毕竟是您的王妃。”

宋璟澈倏的皱眉，他看向沐栀雪离去的方向。

那道消瘦的背影早已消失在漫天风雪中。

他按下心中思绪，沉声道：“本王承诺过你的东西，不会变。”

宋璟澈说完，转身离去。

当年林雪舞拼死救下他之后，他便说过会娶她为妻。

大丈夫一诺千金，他却被逼着娶了沐栀雪，这几乎是他此生最为屈辱之事。

寒风吹过，他走着走着却有些恍然——为何这几年，他从未想过休了沐栀雪？

……

沐栀雪回到谢府，走到谢清央的灵枢旁跪坐下来。

她将纸钱点燃，丢进火盆里。

熊熊火光映入她的眼睛，却仿佛没有任何温度。

抬起手腕，看着上面几近褪色的红绳，沐栀雪露出一抹苦笑。9

幼时玩伴之间扮家家酒，她和宋璟澈因着婚约的缘故，总是扮演夫妻。

宋璟澈说着不知从哪里看来的话：“栀雪，这是月老的红线，带上这个，今生来世我都要你做我的妻。”

这红绳被他扣在她手腕上，一恍竟已这么多年。

沐栀雪解下红绳，看着它在火中蜷缩成灰：“宋璟澈，今生来世，只愿陌路殊途，和你再不相见。”

等到手边纸钱再也不剩一张，沐栀雪才站起身来。

她看向棺木中，谢清央那张苍白的脸，竟直接翻身躺了进去！

沐栀雪从怀里摸出一颗药，毫不犹豫吞了下去。

很快，她腹中便如同刀绞般剧烈疼痛，苍白的唇瓣溢出黑色的血。

沐栀雪却笑了起来，一点点扣紧了谢清央的手：“姐姐，下一世，让我做你的姐姐，我会护你，疼你，绝不会再让你受伤害。”

另一边，正在书房的宋璟澈猛地捂住胸口。

一瞬而过的剧痛让他心悸不已，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离他而去。

宋璟澈再也看不进手中的公务，他站起身朝外走去。

刚走出院落，却见几个侍卫正和一个丫鬟拉扯。

“拿下她！交给林夫人！”

宋璟澈眉心一皱，走了过去。

见着宋璟澈，护卫一惊，忙上前禀报：“王爷，这丫鬟偷窃王妃院中之物，想要私逃出府。”

“不是的！奴婢是要去给王妃送药！”

春桃怀中包裹‘啪’的掉落在地，竟是一堆药包！

她不敢看宋璟澈，浑身发颤的跪倒在地，六神无主的辩解：“王妃……王妃很久没吃药了，她的身体会坚持不住的……”

宋璟澈一怔，视线落在那堆药包上，脑中倏然划过沐栀雪苍白脸色。

抿紧唇，他压下莫名的不安，冷冷甩袖：“让她去。”

春桃慌张拢起那堆药草：“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翌日，宋璟澈换好朝服准备出门上朝。

侍卫惊诧地问：“王爷，今日乃是宫宴，您这是？”

宋璟澈一顿，他竟忘了这事。

思绪一转，他不知是向谁解释：“按规矩，本王应带王妃一同出席。”

“备马，去谢府！”

来到谢府，宋璟澈不由拧眉。

只见白色灯笼在风中飘摇，府门竟是大开的。

快步走进，凄凉哭声和钉锤声交织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