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说完，转身离开去煮饺子。

苏白月却愣住了。

之前周子尧不顾父母反对，坚定要学法医，对抗下，周家断掉了他的生活费，以为这样能让他服软。周子尧却直接搬出来一个人住。

苏白月就经常给他送钱、送吃的。可那时她也刚入行，家里有规矩，做入殓前三年必须自食其力，她也没什么钱，两人就经常来这家饺子馆，就点两份素饺，大半都给了周子尧。

从记忆里回神，苏白月看向面无表情的周子尧，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时过境迁。

明明他还坐在身边，她却再也感受不到当初的那份情意。

苏白月强装开心：“子尧你还记得吗？你曾经说过以后每个纪念日都会给我包饺子的。”

周子尧却问：“这就是你所谓的证明？”

苏白月一顿，脸上的笑渐渐褪成苍白。

沉默间，老板乐呵的端着饺子上来。

苏白月咽下喉间苦涩，将饺子喂进嘴里。

见周子尧连筷子都没碰过，她忍着饱腹感，将他的那份一齐吃了。

之后，她又拉着周子尧去了海边。

以前他们常到这儿来，周子尧还曾牵着苏白月的手对着这片海许下誓言：“就算世事变迁，沧海桑田，我都不会辜负你。”

可现在才短短三年……两人就好似形同陌路。

苏白月看着汹涌的海水，试图开口：“子尧，我们……”

话没说完，周子尧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两人同时看向他的手机屏幕，备注上打着显眼的念琬。

周子尧没接，却面不改色的撒谎：“还有工作，我先走了。”

苏白月一个人被丢在原地，湿咸的海风刮进眼里，只剩汹涌的潮意。

脑子里，赤红的倒计时还在不断压迫着神经。

苏白月只感到无尽的疲惫和无力。世界上没有任何方法，能够挽回逝去的时间和爱人。

如果结局注定是失败，那究竟为什么还要垂死挣扎？

她呆滞的朝大海深处走去。

可当冰冷的海水没过脚踝时，系统冰冷的机械声突然响起——

【抹杀倒计时：2天9小时36分19秒】

苏白月猛然清醒过来，想要回岸！

慌乱间却踩进了沙坑，海水顿时没入口鼻，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熟悉的消毒水味萦绕在鼻尖。

耳边传来嗡嗡的议论声：“年纪轻轻，也不知道为什么想不开。”

“谁知道呢，现在的年轻人动不动就说自己这病那病的，不想活……”

苏白月疲惫睁开眼。

守在一旁的护士看见，开口关切：“醒了？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苏白月摇了摇头。

护士松了口气，又皱起眉：“年纪轻轻有什么坎过不去？不考虑自己也要考虑孩子啊！”

苏白月一脸茫然：“什么孩子？”

护士也一脸诧异：“你不知道吗？你怀孕了。”

第7章

护士的话如同响雷在耳边炸开。

苏白月半响回不过神：“我怀孕了？”

“都快两个月了。小姑娘，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活着才有希望。”

护士苦口婆心劝说完，去了别的病房。

苏白月将手放在小腹上，那里平坦柔软，根本无法想象已经在孕育一个新的生命。

低迷的情绪被这个孩子到来的惊喜洗刷的一干二净。

脑子里的倒计时还剩下两天半，就算是为了孩子，也要再试试。

苏白月想着，起身再次去了警局。

法医室。

苏白月到的时候，周子尧正在解剖。

隔着一张玻璃窗，她看着神色认真的男人，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去医学院找他时的场景。

那时候，周子尧也是一身白大褂站在解剖台前，神情无比专注，和现在别无二致。

时间荏苒，周子尧好像没变，对法医的热爱始终如一。

可他们之间……却变了太多。

想着，苏白月眼神又沉寂了下来。

这时，“啪”的开门声传来，周子尧脱下口罩和手套走出来，对等候在外的死者家属说：“已经解剖完了，晚点等入殓师修完，你们就可以把他带回家。”

说着，他的余光扫到苏白月，眉头微皱：“入殓师就在那边。”

闻言，家属红着眼不断鞠躬：“谢谢您，谢谢您给我儿子一个真相，也谢谢入殓师，谢谢。”

周子尧神色柔和：“我只是尽了我的职责。”

“那也要谢谢你们！你们和我儿子年纪差不多，要是他还活着……”死者家属说着，情绪又开始崩溃，“他还那么年轻，我们甚至都没来的及看到他成家……”

“如果他还活着，也不想看到二老这么难过。”

苏白月和周子尧异口同声，默契的连痛苦的家属都愣住了。

苏白月怔怔看着周子尧的侧脸，想到那天他质问自己时的话。

或许他们之间，并没有到挽回不了的地步。

苏白月抿了抿干涩的唇，下意识摸向腹部：“子尧，等下忙完，我有事情和你说。”

周子尧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转身进了技术科。

苏白月攥紧手指，到解剖室开始入殓。

半小时后，一切结束。

苏白月疲惫出门，就见周子尧和同事在谈论着什么。

他的嘴角挂着淡笑，和对待自己的冷淡态度天差地别！

苏白月心口一刺，强撑起笑容上前搭话：“子尧……”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一句娇俏的呼声：“子尧哥！”

周子尧抬眸，无视了苏白月，径直走向了景念琬，带着人离开。

苏白月笑僵在脸上，眼睁睁看着两人的背影。

倒是景念琬忽然回头，朝她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同苏白月一起被丢下的同事脸上都是尴尬：“嫂子……”

苏白月按下心尖上的刺痛：“子尧和景念琬他们俩……”

“嫂子你别误会！”同事急切打断了她的话，替周子尧辩白，“周哥是很照顾小景，但那也只是周哥人好，他不是胡来的人。”

苏白月比任何人都想要相信周子尧。

可被系统抹杀的时间还在脑子里一分一秒流逝，苏白月突然有些害怕，万一周子尧真的喜欢上了景念琬……

她不敢再想下去，匆匆去找周子尧。

就见周子尧和景念琬站在窗边，正在说些什么。

窗外光影绰绰，落在两人身上，像极了青春校园剧的男女主角。

苏白月正要上前，只听周子尧清冽的声音传来：“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苏白月霎时僵在原地，浑身像被冰水浇了个透。

五年前和周子尧在一起的时候，他便对她说：“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还说：“这样的人我此生只遇见过一个，那就是你。”

可如今时隔五年再听见，里面的主语已经换了别人……

第8章

这一刻，苏白月突然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只觉得多余。

狼狈转身溃逃时，领导风风火火过来：“子尧，隔壁市发生一起案子，死者太多，他们的法医忙不过来，你过去帮忙！”

说着，他瞧见了苏白月：“正好白月也在，你们一起。”

闻言，周子尧也看了过来，没有拒绝。

事关公事，苏白月敛好情绪，拿着化妆箱，跟着周子尧上了车。

这是从婚礼中断以来，她为数不多能和周子尧安静相处的机会。

轿车的后座并不宽敞，颠簸中苏白月难免贴近周子尧。

周子尧下意识扶住她。

带着消毒水气味的独特冷香传来，苏白月鬼使神差的问：“你喜欢景念琬吗？”

周子尧表情微变，漠然松开手：“我们还没分手。”

言外之意，不是不喜欢，而是因为没和她分手，不能喜欢。

这个认知让苏白月心口一阵酸疼，几度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扣紧手指，不再开口。

一路无言。

四小时后，隔壁市警局。

周子尧下车直奔法医室，苏白月也收拾好工具开始工作。

十小时后，她忙完出来，就看见周子尧靠着窗边出神。

苏白月恍惚回到了第一次正式以入殓师的身份工作时。

那时周子尧也是这样陪着她，鼓励她：“不要急，慢慢来，我就在这儿等你。”1

此情此景，恰如彼时彼刻。

这时，屋内传来死者亲属绝望悲戚的哭声。

周子尧看过来，正对上苏白月没来得及移开的目光。

那一刻，他眼中好像闪过什么，没等苏白月辨认清楚，就消失不见。

苏白月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手指，提议道：“我们去街上逛逛吧。”

周子尧剑眉微簇：“没必……”

“你答应过给我4天时间的。”苏白月打断他，语气里满是恳求。

周子尧沉默了瞬，率先走出警局。

知道他是答应了，苏白月快步跟了上去。

街道中商贩往来，热闹繁华与以前无异。

苏白月看着熟悉的街景，忍不住开口：“子尧，你还记得……”

周子尧脚步倏然凝住，看来的眼里都是不耐：“你就只会说过去吗！？”

苏白月哽住，满心的涩意与茫然。

除了那些相爱的过往，她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证明自己的真心！

街边的风寒意渐浓，吹的她浑身发冷。

再回神时，周子尧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

恍惚间，远处有悠长的钟声传来。

苏白月望去，巨大的佛寺屹立在山巅上。

她定定看了很久，脚尖一转走向了佛寺。

山脚到山顶，一共九千级台阶。

苏白月就这么徒步爬了上去，每上一阶，她都在心里虔诚祈求：“神佛在上，求你们让周子尧知道我是真心爱他，求事情能峰回路转，给我和孩子一个生机。”

下山时已是凌晨，脑子里系统的倒计时还剩下【1天5小时32分52秒。】

苏白月回到警局。

见到她，警局的人一脸惊讶：“白月你怎么还在这儿？周哥昨晚就已经回去了。”

周子尧丢下她，独自回去了！？

苏白月动作顿住，心像被刮骨刀穿过，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