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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从悔婚之后这还是她头一回这般明确地表达出对贺瑄对她的重要性,她这样的性子,若非走投无路,绝不会说出这种话。
贺瑄不由怔住,连钟白都睁大了眼睛,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四下静谧,连水流声都细不可闻。
钟白回神后忍不住摁住了心口,他看向忘了动弹的贺瑄,心里生出一点希望来,事情好像还会有转机,他希望陆音能得偿所愿,但不只是为了她,最重要的是这样一来贺瑄眼下的困境就解了。
“皇上……”
他忍不住开口,却被一声满是嘲讽的轻笑打断:“真是难得,以往朕用尽手段逼迫,你都不会说出这种话来……遭逢大变,陆姑娘果然是不一样了……”
贺瑄慢慢转过身去,再次垂眼看向了陆音,眼底却没有一丝柔软,“更无所不用其极了……为了让朕听你的话,你还真是什么都豁得出去啊。”
陆音仿佛被他的神情刺痛了,难堪地闭上了眼睛:“我只是想救你……”
“你凭什么?!”贺瑄咬牙道,他脸色瞬间紧绷,仿佛回忆起了极难堪的过往,神情似笑还哭,“你欠了我那么多,现在想一条命就抵了是吗?”
心脏尖锐地刺痛起来,他抬手摁住胸口,明明并不觉得愤怒和难过,有的只是悲凉和可笑而已,可仍旧疼得厉害。
陆音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他,可却从没有考虑过他的心情,这个女人只是不想欠他的而已。
疼痛越发剧烈,他不得不收敛心神,强迫自己冷静。
他不能死于这可笑的旧伤,更不能因为陆音出事,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妥当。
他背转过身去不敢再看陆音,一下一下深呼吸,等那尖锐的痛楚缓解下来他才再次开口,声音冷硬:“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陆音,朕绝对不会让你如愿,这笔债没有人会和你讨,但如果你真的这么有良心,那就背负一辈子吧。”
他再没回头看一眼,抬脚就出了门,满心都是懊恼,他今天不该来,更不应该对陆音心软,他发誓,这是最后一次,绝对是最后一次!
钟白匆匆追上来,手里还端着刚才被贺瑄塞进手里的汤碗,眼看着两人又吵得不可开交,他有些无措,不知道该不该劝。
贺瑄抬手将那碗汤打翻,在刺耳的碎裂声里他摁住了心口:“调几个太医过来,告诉他们,陆音要是出了事,朕拿他们是问!”
“是。”
太医很快被调了过来,就住在陆音隔壁的房间里,随叫随到,门口的值守也换了更加可靠的禁军。
廖扶伤端着汤药进去的时候,陆音正伏在床头发怔,她神情几近木讷,那么呆了许久眼珠都不曾转动一下。
廖扶伤叹了口气:“陆音姑姑,别再闹了,皇上雷霆震怒,您就是再怎么折腾自己,他也不会来了。”
刚才贺瑄的话陆音已经听得清清楚楚,是她把事情搞砸了,怨不得旁人。
汤药被递了过来,廖扶伤小心地举着勺子:“姑姑,喝一点吧,咱们如今有皇命在身,您若是还不肯喝,只能用些非常手段了。”
太医想喂一个人吃东西,自然有的是法子,只是过程不太体面罢了。
陆音闭了闭眼,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徒增狼狈。
“我自己……喝。”
“好好好。”廖扶伤连忙将人扶了起来,将碗递了过去,陆音抖了几次手才拿住勺子,颤巍巍喝了一口,她唯恐自己再吐出来,吞进去后便紧紧咬着牙。
然而热流淌进胃囊,没有痉挛,没有抽搐,身体平静得不可思议。
陆音僵住了,只有一次而已,偏偏赶在了贺瑄面前,怎么就这么巧……
她满目悲凉,难道是天意如此吗?天意不许她说服贺瑄,不许她替贺瑄去走那条绝路。
可是凭什么?皇家不曾养育过贺瑄一天,凭什么要用他去收拢皇权?而那些被天下供养,自小享受着皇家尊荣的皇子们,却只要轻轻抬手,便能坐收渔翁之利?
到底是凭什么?!
她很不甘心!
如果当初她没有轻信齐王,如果能如愿和贺瑄完婚,陆家没有倾覆,那先皇还敢这么算计贺瑄吗?
“姑姑,再喝一点吧。”
廖扶伤见陆音僵立不动,唯恐她又改了主意,催促里带着几分忐忑,好在陆音回神后什么都没说,只是低头一口接一口地将那碗汤喝了进去。
廖扶伤松了口气,却也不敢给她吃太多。
“姑姑先歇着,若是有余力就稍微走动走动,明早我再来。”
陆音没再开口,目光落在床沿上,刚刚有人在这里坐过,她抬手一下一下地摩挲,龙涎香的味道仿佛还萦绕周遭,虽然闻不真切了,却仍旧让她的心定了下来。
还不到认输的时候,她还有事情可以做。
她翻身下地,却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甫一落地便一头往地上扎,桌椅顿时翻倒,险些砸在她身上。
门外的禁军听见了动静,却只是对视一眼,谁都没有动,他们牢记之前两个禁军的教训,对屋子里的事一概不闻不问,只要看好门就好。
陆音撑着地面,花了好些功夫才站起来,借着昏暗的灯光看向周遭,她要写一封信,一封该送往北地边塞的信。
可这毕竟是下人房,并没有笔墨纸砚,好在先前蔡添喜将她的衣物送了过来,她取了件干净的里衣铺展开来,咬破手指打算写字。
可指尖却没有血迹,她挤了挤也毫无用处,只得将伤口咬得更深了一些,血珠这才渗出来,可却只写了一个字陆音便愣住了,她的血是黑的。
第332章仇人上门
廖扶伤说过,她没有中毒。
可她的血却是黑的。
她的确中毒了,还是剧毒。
那到底是廖扶伤出了问题,还是她的身体不对劲?又或者,那是什么奇毒吗?奇到让人诊脉都诊不出来?
陆音脑袋里一团乱麻,半分头绪也理不出,心口却空了一下,虽然她在一心找死,可打从廖扶伤说她没中毒之后她便以为这条命还是握在自己手里的,现在才知道原来并不是。
那什么时候会毒发?她还有时间说服贺瑄吗?
让贺瑄亲手推她出去的这条路是不是没有时间走了?
她在凳子上坐下来,脸色被烛火映照得晦涩不明,不管这毒还有多久,她都不能冒险徐徐图之了。
她垂眼看向自己刚刚写下的“父”字,静了很久才挤压着指尖用乌黑的血迹接着写了下去:“父亲母亲在上,女儿陆音拜上……”
原本的信不能写了,可她却有了一个更好的主意,虽然让贺瑄亲手推她出去的确可以让世家以为他在服软,放松对他的控制,为他争取时间,但毕竟是豺狼虎豹,早晚还会吃人。
而此举也必定会让陆家对他心生芥蒂,他们固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