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气味将她包裹其中，楚皎月只觉遍体生寒。

“你防着我？”

“你知道我清醒的很？”

裴霁困倦的将脑袋搁在她的颈窝里，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摁在怀里。

“一早就知道的。”

从在屋子里看见她睁眼的那一刻，哪怕她竭尽全力，可那嗜血的恨意，哪里是说压就能压的下去的呢。

他的皎月，一点儿都不合适当坏人。

她还是太单纯了。

楚皎月被他贴的难受，眉目瞬息便染上了刺骨的寒霜。

“裴霁，你真够恶心的，明知我厌恶你，你就不怕我在你睡着时候一刀杀了你？”

“怕啊。”

裴霁声音闷闷的，湿热的气息一脱口，便尽数喷在了楚皎月的脖颈上，惹的她寒颤不止。

不等她推搡，裴霁又自嘲的嗤笑了一声。

“不过，再怕又如何啊，我说了的，只要是皎月，怎样都好。”

“疯子。”

楚皎月嫌恶的啐了一口。

她算是看明白了，裴霁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闻声，裴霁依旧随意。

骂他什么都好，只要能看见她，能听见她说话，能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裴霁觉得，哪怕变成疯子，能和她在一起，也不错。

张嘴在她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赶在楚皎月忍无可忍发怒之前，裴霁伸手在桌面上随意一抚推开一摞书籍，在书籍下，捞过来一把信塞到了楚皎月手上。

他抬头，一边点着火折子一边给她解释：“你想看的，都在这儿。”

那成堆的信封里，最顶上的那一封，就是楚皎月白日里看见的那一封。

楚皎月探究的侧头，咫尺之距，裴霁只是随意的扬眉，将她眼底探究狐疑无视的彻底。

“不看吗？不看，我可就收回了。”

话落，他真就要去收那堆信笺。

楚皎月眉目一凝，伸手去拦，动作间，一封尘封的信被她抓进了手中。

封皮上，硕大的墨笔‘裴霁亲启’，右下角却还有一小行。

那是蛮夷的字迹。

楚皎月在蛮夷生活了两年，她甚至都不曾迟疑。

抓起那封拆开来，里头信纸上，通篇歪歪扭扭的字符。

楚皎月瞳孔颤了颤，碰了火一般从他身上跳下来。

“裴霁！你竟然敢与蛮夷勾结！这是砍头的死罪！”

======第36章======

裴霁自始至终都淡定自若。

哪怕是被楚皎月发现了这性命攸关的书信，他也不过淡淡的勾着唇，素手微抬，勾住她的衣摆，轻轻一拉，便将人拉到了怀里。

薄唇贴着她的耳廓，他轻轻嗤笑了一声，浑不在意：“皎月这是在担心我吗？”

“我以为，皎月看到这封信该欣喜若狂，毕竟，你能置我于死地，然后洋洋洒洒的离我而去。”

“裴霁！”

楚皎月恨极了他这幅漫不经心的态度，巴掌抬起，狠狠扇在了那张冷峻的面旁上。

她的手疼的发颤，那半边脸也跟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个透彻。

“裴霁，你怎能当卖国贼！你是大祁人！你是大祁的锦衣卫！”

父亲自小就教她，身居高位，要以德配位。

从前，她恨裴霁只是因为家仇，而今，因为这封信，还多了国恨。

裴霁眼中并不见太多的情绪波动。

手指轻轻帮她将脸颊边散落的青丝别到耳后，幽深的夜色里，他不经意的勾起嘴角，语调却带着无尽的落寞和惆怅。

“皎月觉得，我是那种卖国的恶人吗？”

闻声，楚皎月只死死凝着他，一言不发。

可她也不用说话。

那双群星璀璨般耀眼的眸底，恨意流转已经将她的态度摆在了那儿。

她恨他，且比以往更恨。

那泼天的恨意充斥着她那张精致清艳的小脸，裴霁看的真真切切，心也疼的明明白白。

“就，这么讨厌我吗？”

他讪讪垂下脑袋，声音愈发的低哑。

楚皎月厌恶他的触碰，发狠推开他。

这一夜，注定无眠。

……

天光大亮时，楚皎月卷着被褥缩在贵妃榻上。

裴霁从独自换着飞鱼服，身后那道炽热的视线紧随其后。

他不用回头，那恨意凛然的小脸只要稍稍一想便能浮现在脑海之中。

叹了口气，手指停在腰侧的绣春刀上，他只无奈的吐出了一句话：“记得用膳，拿什么与我赌气都好，唯独别用你自己的身子。”

“收起你的假惺惺。”

楚皎月嫌恶的瞪着他。

裴霁闻声，敛了眸里的情绪没再开口。

抬脚走到门边，楚皎月又拿着一方小枕扔到他脚边。

“什么时候放我走？”

往前的步子一顿，裴霁面上的沉稳再维持不住。

眸中泄出一丝痛苦，他近乎残忍的扯着嘴角回头：“就要走吗？”

“皎月，我给你机会，你把你手里的毒下完，我就放你走。”

楚皎月惊骇瞪眼，呼吸狠狠一滞。

“你都知道？！”

“那你还吃那些东西！”

裴霁半点不在意，捡起那方小枕走到她身前。

“我说了，只要是你，给我下毒我也甘之如饴。”

话落，他俯身将抱枕塞进她怀里，另一只手强硬的掰过她的小脸，拇指在她红润的唇间摩挲着，那凉薄的唇，跟着就要落下。

楚皎月眼底厌恶明显，在他落下来的间隙她就侧开了头。

那一吻落在了她的面颊上。

楚皎月一脚踢开他，嫌恶的擦着被碰过的脸，眼眶猩红：“裴霁，我会杀了你，一定会！”

======第37章======

出了裴府，锦衣卫的百户迎在裴霁身侧。

看他面颊红肿，眼下乌青明显，男人明显一怔：“大人，您这伤……莫不是那‘邬渠’不管用？”

那‘邬渠’还是经他手给出去的，若是真不管用，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裴霁无声侧头，只淡淡道了句：“走。”

男人话到嘴边，被堵了回去。

自两年前出了那事儿之后，他一路跟着裴霁，深知他这些年过的有多不容易。

为了个女人他都快把自己的命折进去了。

他只是觉得不值当。

“大人。”

一口气一忍再忍，百户到底还是没忍住，顶着挨训的风险，沉声开了口。

“属下不懂您这番固执究竟是为何，实在不行，您不妨放手吧。”

“就当是为您，也当为楚小姐，各自安好，也挺好的。”

他这话才一脱口，裴霁的脸就阴沉了下来。

百户背脊一僵，脖颈间稀薄的呼吸紧了紧。

下一瞬，又听裴霁沉沉叹了口气，难得没有因为他那句僭越无理的话发怒。

“你没爱过人，你不懂。我离了她，与死无异，我不愿放手，也不想放手。”

“起码，让我最后在拥有她一段时间，哪怕只是一个月……”

他这话说的突兀且无厘头。

百户二张和尚摸不着头脑，却无端在空气里嗅出一股子悲恸的气息来。

“大人……”

“我心里有数。”

裴霁敛下眼眸不欲多说，百户便也不再多问。

今日开口已然是僭越，人各有命，言尽于此。

裴霁自幼聪慧，他怎会不知百户话里的意思，可放手二字脱口容易，实践却难。

没有楚皎月的那两年，他过的生不如死。

而今他好不容易才把她找回来，他怎么甘心，怎么甘心在他还活着的时候，放她离开。

她的事未成，他说过的，他要弥补她，竭尽所能的弥补。

……

裴霁出府后，楚皎月也并未在屋里久待。

裴府她来过，哪怕时隔五年，这里的亭台楼阁皆与记忆里的无差。

一路走出主院，裴霁并未叫人限制她的自由，只是要出府的话，需得有人跟着。

她也浑不在意。

要跟便跟着吧，多了一群尾巴而已，她要做的事情，她不信裴霁会不知道。

他干出那桩桩件件惹人鄙夷的事情，他以为他的好日子还能过多久？

福顺茶楼雅间内。

楚皎月坐在靠窗的位置，许久才等来要等的人。

一个坡脚的中年男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她跟前落座，出口的声音好似铁锈摩擦，刺耳又骇人：

“经年不见，小姐可还安好？”

楚皎月抬头，就见一个满面沟壑，面上一条骇人的刀疤横亘了整张面庞的男人自顾自的给自己斟了杯茶。

“权叔。”

此人是当年她父亲手下的家臣。

前身是江湖上的人士，父亲出事后，他便隐匿市井，在这京中做些小本生意维持生计。

楚皎月朝他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看了眼旁桌偷听的尾巴，她厌恶的皱眉。

思虑一瞬，明目张胆的将一封信推到他跟前。

“权叔，此事你帮我办成，我不会亏待你。”

“抱歉，夫人。”

旁桌的人坐不住了，起身走过来，也不觉有何不妥，当着两人的面便将那信封拿了去。

“属下也是依照吩咐行事，夫人见谅。”

楚皎月的眸子沉了一分，阴阳怪气的嘲讽：“说的好听我是夫人，你们这行径，与看诏狱里的烦人啊有何区别？”

男人被哽的皱眉。

楚皎月却收了视线不再做声。

无人察觉，桌子下，一大一小两只手碰了碰。

一团小纸条，就这样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