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措的双手颤抖着，眼睛跟鼻头一下就红了。

当看到女孩眼底翻涌的泪水，程路峰眸中划过抹痛色，在心里把自己骂了几百遍。

他在干什么？徐月琳本来就受了惊吓，自己居然吼她！

程路峰脱下袄子，将浑身哆嗦的徐月琳裹住后抱进怀里，安抚似的顺着她的头发，沉哑的声音含着自责：“是哥哥不好，哥哥不该凶你……”

不知怎么的，徐月琳一下就哭了，眼泪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大颗大颗掉：“路峰哥哥，我，我去哪儿都可以，但是……能不能，能不能别让家豪走，他太小了……”

她脸颊贴在程路峰的胸口，泪水的热意像是岩浆，几乎把他胸膛烫出了个大洞。

他收紧手臂，抑着那灼烧的剧痛：“你哪儿都不去，家豪也会跟你一直在一起，相信哥哥好吗？”

徐月琳咬了咬唇，没有回答。

他当然相信程路峰，但相信不了自己。

程父已经把话说到那个份上，她继续留在程家，心里的担子只会压垮自己。

程路峰擦去徐月琳的泪水，看着她通红的眼睛：“别哭了，我们回家吧。”

后知后觉他把袄子给了自己，徐月琳忙要脱下来还给他，却被他按住手：“穿好，小心冻感冒。”

“可……”

“哥哥是男人，而且身体好，不怕冷。”

看着双腿还在发软的女孩，程路峰背过弯下腰：“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徐月琳吸了吸红红的鼻子，茫然又惊讶。

他轻叹了一声，抬手往后一捞，把人直接背在了背上。

徐月琳吓了一跳，下意识环住程路峰的脖子，被冻的发凉的脸颊也好像慢慢烧起来了。

程路峰走的很稳，后背传来的温度比袄子还要暖和。

她迟疑了瞬，忽然问：“路峰哥哥，别人会说我是你的‘童养媳’吗？”

程路峰面色微滞：“他们不懂，所以才会乱说。”

他不想让徐月琳觉得她自己跟童养媳这种封建社会中极端产物挂钩。

徐月琳不再说话，只是心里还是不断想着这三个字。

一路沉默，两人回了家。

因为这件事，家里气氛有些微妙。

又经过一次商讨，加上爷爷奶奶的坚持，徐月琳还是留在程家。

转眼大年初三，结束假期的程路峰要归队了。

他走的时候，除了行动不便的爷爷奶奶和徐家豪，程父程母带着徐月琳来送他。

月台上，一身军装的程路峰格外显眼。

“爸，这两年我会很忙，不过你们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他声音清晰，眼中闪烁着坚毅的光芒。

这两年转折事件多，他要比上辈子更早坐上团长的位置！

第34章

程父看着面前不过十九岁的儿子，总觉得他真的是不一样了，虽然唱反调这点没改……

他拍了拍程路峰的肩：“不管怎么样，尽力而为就行。”

作为高级干部，他明白无私奉献的道理，但终归是他的亲生儿子，还是希望他平安无事。

程母也忧心忡忡叮嘱：“有时间就给家里打电话谢谢信，别再像之前一样让咱们为你提心吊胆的。”

程路峰点点头：“放心吧。”

说完，他微微低下头，看着打从出门起就红着眼的徐月琳，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月琳，要跟家豪乖乖听话，等哥哥回来给你带礼物。”

徐月琳不舍地望着他：“路峰哥哥，你要照顾好自己。”

“会的。”

看着程路峰恨不得把目光黏在徐月琳身上的模样，程父和程母互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轻叹。

真是儿大不由娘……

火车的鸣笛声响起，程路峰拎起行李上了车找到座位，又探出窗朝他们挥挥手：“回去吧！”

徐月琳捏着他送的海螺项链，用力挥手回应：“一路顺风！”

‘哐嚓哐嚓！’

火车慢慢驶离月台，顺着铁轨驶向远方。

望着火车离开的方向，徐月琳默默向上天祈祷，求老天爷一定要保佑程路峰平安健康。

火车上。

程路峰拿出昨天去照相馆跟徐月琳照的照片，细细摩挲。

月琳，我等你长大，你也要等我回来娶你……

……

四年后。

“伯母！爷爷！靠上了，我考上淮东陆军军医大学了！”

徐月琳攥着录取通知书，跑进门兴奋高喊。

听见这话，三位长辈立刻从楼上下来。

爷爷从胸口的口袋拿出老花镜戴上，接过录取通知书眯着眼看，脸上登时笑开了花：“淮东陆军军医大学……好啊！月琳真是有出息！”

程母也迫不及待地拿过来看了又看，差点喜极而泣：“太好了太好了！一会儿你伯父回来告诉他，他肯定高兴！”

徐月琳点点头，目光看向奶奶的遗照，忙走过去给她上了柱香：“奶奶，我考上大学了，以后我会做一名为人民服务、救死扶伤的军医！”

两年前，奶奶因为心梗去世。

程路峰在外执行任务，这四年都没回来过，她也因为上学而错过奶奶最后一面……

徐家豪还在睡觉，徐月琳回到房间，拿出父母唯一的照片，轻轻摩挲：“爸，妈，你们在天上都看见了吧？我不仅像路峰哥哥一样是军人，还是一名医生，我可以救家豪，也能救其他人了，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家豪的。”

顿了顿，她又摸了摸一直戴着的小海螺项链，眼底浮起抹担忧。

自打一年前听说程路峰升了营长，这一年里，他只往家里打了一通电话，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

“路峰哥哥，你到底怎么样了……”

晚上，程父回来，看到徐月琳的录取通知书，也喜笑颜开了。

他正想问要不要提前去学校看看，家里的座机突然响起。

程父接起电话：“喂？哪位？”

几秒后，他脸色大变：“什么？路峰中弹，危在旦夕？”

第35章

‘轰！’

程父的话犹如道响雷，震得徐月琳大脑瞬间空白。

程母身形一颤，险些瘫倒在地。

“好好好，我马上过去！”

程父匆匆挂断了电话，拿起沙发上的衣服就往外走。

程母哭着跟过去：“我也要去！”

“你不能去，咱们都去了，爸跟家豪怎么办，爸心脏本来就不好，更受不得刺激，你得稳住他！”

程父语速飞快，又看向脸色惨白的徐月琳：“月琳，你跟我一块去。”

徐月琳回过神，连东西都来不及收拾就跟着他踏上了去淮东的火车。

……

淮东军区医院。

静谧的病房，风穿过半敞的窗户，微微晃动滴着药水的泛黄胶管。

程路峰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面色苍白。

意识朦胧间，脑海里有无数画面闪过。

救出徐月琳，和她重逢到结婚、分别，最后看着她的遗体被抬下飞机……

一幕幕清晰又深刻。

“路峰！路峰！”

是徐月琳的声音！

她语气急切，好像是在找他。

程路峰拼了命想去回应，可喉咙就像被针线缝合了一样，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可下一秒，又徐月琳的哭唤。

“路峰哥哥，你醒醒，路峰哥哥……”

这声‘路峰哥哥’像束光，撕裂了禁锢他的黑暗。

程路峰奋力睁开眼，入眼是大片白墙和还在滴着药水的药水瓶。

“路峰哥哥，你终于醒了！”

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他眸光亮了亮，侧目望去：“……月琳？”

女孩穿着一件淡蓝色的的确良衬衫，乌黑的长发编成辫子垂在胸前，也许是赶来的路上太急，她脸颊旁的头发有些凌乱。

她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