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郑凛叙通话谈合作调查的时候，两人唯一达成的共识就是瞒着许嘉欢，所以许嘉欢不可能知道他在查詹语白和宿珉这件事情。

　　许嘉欢勾起了嘴角，拿起红酒瓶又给他倒了半杯。

　　准备收手的时候，季黎忽然按住她的手：“回答我的问题。”

　　许嘉欢没有挣扎，笑着说：“因为我有脑子呀。”

　　“你踹我踹得太突然了，当时你明明开始查詹语白了，忽然收手不说还要和她订婚，我以为她做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感动了你呢。”

　　许嘉欢的这个说法更符合季黎预设的发展。

　　他捏紧她的手：“继续。”

　　许嘉欢：“记得我那天给你发的微信么？”

　　她一提，季黎立刻就想起来了。

　　这段时间她唯一一次主动找他，连着三条，至于内容——

　　季黎醍醐灌顶，眼眸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你是来试探我的。”

　　他说的是肯定句。

　　许嘉欢通过季黎的眼神和语气就知道他已经推理出来了：“对。”

　　“就算你真的很信任她，也不可能在涉嫌命案调查这种事情上做手

　　脚，我不会天真到认为你是在保护未婚妻，你们的感情没到那个地步。”

　　说到现在，许嘉欢的情绪还是很稳定。

　　季黎看着她冷静分析的样子，唇齿间挤出一句话：“这才是你原本的样子吧，以前在我面前的崩溃都是演出来的。”

第209回 博弈（中）

　　许嘉欢冁然一笑，很坦然：“不全是。”

　　“我的确诊病历不是造假的，大概四年半五年以前，我患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躁郁症，血小板减少也的确是因为服用了卡马西平。”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得躁郁症吗？”

　　季黎：“为什么。”

　　许嘉欢：“因为我哥，之前你查过他，就是合照上的那个人。”

　　提起裴烨桉以后，许嘉欢脸上的笑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浓到化不开的失落，连声音都放低了不少：“他去世之后我就患病了。”

　　季黎看到她说到裴烨桉时的表情变化，心里很不舒服。

　　即便他已经知道许嘉欢对裴烨桉没有男女之情，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嫉妒心。

　　许嘉欢深深汲了一口气：“上次我和你说他在工厂遇到意外去世，是骗你的。”

　　季黎一言不发，目光肃穆地盯着她，身上透着凌厉。

　　许嘉欢毫不畏惧跟他对视：“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接近你吗？”

　　季黎：“你说你喜欢我。”

　　许嘉欢“噗嗤”一声笑了，“我骗你呢，你还真的信了啊。”

　　季黎猛地抬起手来掐住她的下巴，冷冷地警告她：“不准笑。”

　　即便心里早就有了这个答案，但看到她这个嘲讽的笑他还是很不舒服，他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她骗得团团转。

　　许嘉欢很听话地不笑了，但话没停：“你之前也问过我，以前认不认识詹语白。”

　　季黎

　　：“你说不认识。”

　　他捏着她下巴的手加大了力道，“也是骗我的。”

　　许嘉欢：“真聪明。”

　　季黎咬着牙，额头的血管凸起来，狰狞无比。

　　许嘉欢：“但不能完全算骗，因为我以前的确没和她见过。”

　　“给你介绍一下我哥哥吧，也不对，我应该先做一下自我介绍。”许嘉欢冲季黎象征性笑了一下，“你好，我叫裴流珠。”

　　季黎没有理会。

　　许嘉欢：“我哥哥叫裴烨桉，他比我大三岁，五年前，我拿到了哥大的offer去纽約准备语言课，他来到了北城打工，交了一个女朋友。”

　　许嘉欢不疾不徐地给季黎讲完了裴烨桉和女朋友的故事。

　　一个和他有相同背景的女人，一个在他口中像天使一样善良单纯的女人。

　　许嘉欢没说名字，但季黎知道这个人就是詹语白。

　　她说的这些正好也破除了季黎之前的一个猜测——他以为裴烨桉是被拐骗或者是被强行绑过去做手术的。

　　想到这里的时候，许嘉欢再度说话了。

　　“我哥哥是rh阴性B型血，这个血型你是不是很熟悉？”许嘉欢眼底染上了几分笑意：“你这么聪明应该猜到事情的经过了吧。”

　　“詹语白利用我哥的感情骗走了他的一颗肾，做完手术以后把他丢在小诊所不闻不问，我爸妈找到他之后已经晚了。”许嘉欢掐住自己的大腿，想起过去的种种眼泪开始不受控制，“过了半年他就死了

　　。”

　　“而詹语白用他的一颗肾换来了后半生的荣华富贵，她该死，死一万次都不够。”

　　不管过去多久，提起这件事情时，许嘉欢都没有办法做到冷静。

　　她现在失控的模样和之前冷静分析的模样对比鲜明惨烈。

　　季黎看到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了眼角，而她还在努力往回憋。

　　一滴眼泪滴在他的掌心，季黎俯首扫了一眼。

　　他很早之前就发现了，许嘉欢在他眼前情绪失控的几次都和詹语白有关，说准确点儿，都和裴烨桉有关。

　　季黎松开许嘉欢的下巴，指腹擦过她的眼尾。

　　许嘉欢吸了一下鼻子：“我都说清楚了。”

　　季黎：“你接近我是为了报仇。”

　　许嘉欢：“对，至少我不能让她真的嫁给你。”

　　季黎：“如果她的结婚对象是别人呢？”

　　如果是别人，她是不是就要把当初用在他身上的手段换到别人身上，给别人下药献身，对别人甜言蜜语毫无尊严地“倒贴”。

　　许嘉欢没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季黎绕过吧台走到里面转过她的身体：“如果詹语白找的是别人，你也要把对我的这一套用在那个人身上？”

　　“没有如果。”许嘉欢声音有点颤，“如果她找的是别人，我哥就不会死。”

　　逻辑很简单，当初詹语白找裴烨桉的时候就是看准了他的血型，和他谈恋爱也不过是博取信任的一种手段，一切都是为了把他的肾挖走。

　　而这一切的根源是因

　　为詹语白看上了季黎和周家。

　　所以季黎的这个假设根本不成立。

　　季黎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逻辑，可他就是想要一个答案。

　　他按住许嘉欢的肩膀：“如果是别人你是不是也要跟他上床，许嘉欢，你敢说‘是’试试。”

　　许嘉欢：“我为什么不敢？”

　　她被季黎反复的质问弄得不耐烦：“别说对方是你，就算对方是个糟老头子我也照样会这么做，只要能报复詹语白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舔着脸去哄你？”

　　季黎的手死死地抓着她的肩膀，力道大到快要她的骨头都捏碎了，关节咯吱咯吱作响。

　　许嘉欢比他想得还要狠。

　　现在他的耳边不断萦绕着的只剩下她刚才的那几句话。

　　特别是最后那句——“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舔着脸去哄你？”

　　一个问题否认了他们两个人过去所有的交集和互动，即便他早就知道她是演戏，还是心有保留地认为她或许有一两分的真心。

　　她没有。

　　半分都没有。

　　悲伤、喜悦、不舍、委屈，都是演出来的，她在他面前做的每个表情说的每句话，都是精心设计过的。

　　季黎自嘲地冷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