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厌默然。

“除了扰乱视听之外，我们还可以以东幽国君的身份，手写一封文书命人送去大雍。”聂姒鸾扬唇，笑意却不达眼底，“父皇总以为他高高在上，所有人都要听他的，更以为自己运筹帷幄，聪明绝顶，这是我倒要看看他到底会如何抉择。”

是怒而发兵，还是继续隐忍？

若真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发兵要人将是唯一的选择，这样才能维护一个强国该有的尊严——前提是君王有勇气兴起两国战争。

否则他就只能忍，一忍再忍，直至忍成千年神龟。

以聂姒鸾对她父皇的了解，他需要纠结的事情太多，比如该相信南齐使臣带去的情报，还是相信暗影阁调查的结果？

大雍和东幽之间应该求战还是求和？

若是求战，该不该让凤家再立军功？

若是求和，又如何才能让太子云宸和景王安然回到大雍？

暗影阁的情报究竟还有几分可信度？

只这些问题，就足以让他焦头烂额，而聂姒鸾更会在此基础之上，给他制造更多的进退两难。

第466章长他人志气

三月春暖花开的季节里，接连两封情报通过暗影阁的飞鹰传书送到了大雍。

遥遥数千里的距离让书信来往不便，即便有训练有素的飞鹰，情报的传递也极为耗费时日。

第一封情报抵达大雍时，大雍君臣刚刚接待过南齐使臣，并得到了南齐带来的消息：“景王被关押在馆驿，太子则被软禁在东宫。”

“软禁？”昭明帝当即色变，“不是说景王去了战场？”

南齐使臣淡道：“太子殿下让我们带来的消息皆是千真万确，他只是不忍心你们被蒙在鼓里，所以派小臣等过来知会一声，早日做好应对之策。”

昭明帝神色惊怒，当即命令朝中几位重臣：“随朕去御书房议事！”

大雍像是突然间进入了备战状态，一派大臣主张即刻出兵要人，趁着东幽眼下正跟西疆交战无暇他顾，可以迫他们交出太子和景王。另一派大臣则主张再等等，南齐太子带来的消息不一定就准确，万一是他们故意想挑起大雍和东幽的战争，他们好得渔翁之利，大雍和东幽撕破了脸可就再也没有缓和的余地了。

双方争执得激烈，昭明帝焦头烂额。

然而恰在当日傍晚，暗影阁就收到了一封情报，来自暗影阁的影卫：“启禀皇上，东幽皇后有孕在身，情绪经常起伏不定，她担心皇上选秀之后自己会日渐失宠，所以一直不愿意让景王和太子回来。”

昭明帝看完情报，一时只觉得荒唐：“皇后情绪不定，就理所当然地把太子和景王全部困在东幽？这是什么道理……等等，东幽皇后是子姝？”

影卫回答：“是。”

昭明帝捏着情报不语，目光却看向御书房争执了一整天的大臣们：“你们怎么看？”

大臣们面面相觑，皆是眉头紧锁，不敢轻易发殷。

“这份情报可靠吗？”

昭明帝面沉如水，原本他以为应该是可靠的，但是此次情报来得时间上也太巧了些，南齐使臣前脚抵达大雍皇城，后脚暗影阁就查到了消息？

暗影阁，究竟还是不是他的暗影阁？

“臣觉得可以再等等，让探子再去确定一下消息的可信度。”魏丞相说道，“不过臣觉得这个理由倒是能解释得通，嫡公主嫁去东幽确实势单力薄，想要有个亲人在身边给她带来一些安全感，无可厚非，毕竟女子柔弱，一旦太子和景王回来大雍，允许终其一生都无法再见面，所以难免会有不舍。”

昭明帝不发一语，心头有股不安的预感徘徊。

“丞相大人说得不无道理，但是南齐太子派人千里迢迢来传话，臣认为也不能不慎重以待。”年轻的户部尚书顾秋白说道，“皇上可以派探子继续确认消息的可靠性，我们也必须做出万全的应对之策，随时做好作战准备。”

“顾大人说的倒是轻松。”魏丞相反驳，“凤家军现在驻扎在边关，朝中可用的武将谁比得上凤家的实力？再说也不可能把大雍所有的兵力全部调过去吧，万一其他国家趁机入侵怎么办？还有，我们——”

“丞相大人是不是多虑了？”顾秋白不疾不徐地打断了他的话，“凤家军的战斗力毋庸置疑，就算真做好了战斗准备，也不需要再派其他兵力过去，我们只需做好粮草调度，保证边关将士能吃饱肚子，有力气打仗即可，我相信凤家军一定会打一个漂亮的胜仗，顺利带回景王和太子殿下。”

魏丞相沉下脸：“顾大人太想当然了，打胜仗就那么容易？就算凤家军骁勇，可东幽铁骑一直都是强悍无敌——”

“丞相大人何必一直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顾秋白打断了他的话，“你是根本不想接回太子和景王，还是不想让凤家军立功？”

此殷一出，魏丞相脸色铁青：“顾大人！”

“够了！”昭明帝不悦地皱眉，“都吵什么吵？还嫌朕不够烦是不是？”

魏丞相和顾秋白都跪了下来：“臣知错，皇上息怒。”

昭明帝坐在龙椅上，沉着脸不说话。

即便怒火冲到了头顶心，此时他也像是突然被一盆冷水浇下来，骤然冷静了下来，并意识到两个最关键的问题。

第一，魏丞相确实是希望景王和太子再也回不来的，因为他支持的人是齐王。

第二，凤家军若就此立了战功，以后想要收回他们的兵权就会更难如登天。

所以若是不战，正合魏丞相的意，就这么耗着，耗得时间越久，对齐王越有利。

若是战……

昭明帝闭上眼，左右为难，凤家军挡不住东幽铁骑，那大雍必有灾殃，说不定还会面临着长期交战甚至灭国的风险。

凤家军挡住了铁骑，军功则会让凤家风头更盛。

所以到底该怎么办？

他此时真的悔得肠子都青了，去年护送子姝和亲出嫁根本不该派景王去，不管聂姒鸾以什么理由威胁，他都不该妥协。

当初要是能态度强硬一点，此时哪会这般被动？

“皇上。”顾秋白低头开口，“如果南齐使臣说的是真的，我们是不是可以跟南齐结盟，两国一起对付东幽，东幽兵马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同时跟三个国家开战。”

昭明帝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魏丞相冷哼，顾秋白还是年轻，根本不了解皇上心里的顾虑，他担心大雍打败仗，也担心凤家军壮大，所以不管是赢还是输，皇上都不会乐见其成。

不打仗才是最好的选择。

到底是战还是忍，这个问题君臣争执了足足三日，三日之后，来自东幽的一封文书终于解决了这个问题。

彼时他们正在招待南齐使臣，礼部尚书匆匆命人送来一份文书，恭敬地呈到他手上，昭明帝一愣：“东幽皇帝的亲笔文书？”

“是。”

南齐两位使臣皱眉，总觉得这份文书来得太巧了一些。

昭明帝展开文书细看，先是确认了文书的真实性，再看材质和印章，文书上确实盖着东幽皇帝的玉玺。

再看文书上的内容，昭明帝表情微敛，神色渐渐郑重：“东幽皇帝说过完夏季，会和皇后一起来大雍探亲，太子云宸也会一并跟着回来。”

第467章东幽文书

“过完夏季？”坐在左边首位上的魏丞相神色微变，“这么说来，还要等上半年？”

半年之后景王和太子就回来了？不行，他正在替齐王拉拢朝中大臣，绝不能让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