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空而立的他，俨然一个冷血无情的帝王，当初大荒之地那少年的影子，早已消散于无。

他薄唇微动，冷沉至极：“因为他该死！”

方晚意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怀中郎殇声息渐无，她心痛如绞。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郎殇说的竟是真的！

方晚意恨声质问：“郎殇做错了什么，我苏氏又做错了什么，你竟要如此狠心绝情？你可还记得是谁为你征讨魔族，捐躯疆场，马革裹尸！”

面对她的声声泣血，季司寒一字未答，只侧目冷然吩咐：“帝后受惊，胡言乱语。来人，送帝后回忘忧宫！”

“胡言乱语……”

方晚意抬眸，一行血泪顺着清瘦苍白的脸颊滑落。

“季司寒，接下来你是不是打算连我也一起杀？”

眼前这个一身华服的季司寒，那张熟悉的脸是那么陌生，陌生得叫她遍体生寒。

“若郎殇没有异心，怎会深夜闯入仙宫来见帝后，且还口口声声说要带帝后走？”一个娇柔的声音适时插嘴。

香芩站在季司寒身侧，轻飘飘的一番话，似是无意，实则有心。

郎殇乃方晚意义兄，二人青梅竹马……

闻言，季司寒脸色更沉了几分：“郎殇夜闯仙宫，其罪当诛。帝后，你不要再胡搅蛮缠！”

方晚意心寒，泪如雨下：“是，他有罪……罪在万死不辞，罪在劳苦功高……”

狡兔死走狗烹。

郎殇已死，接下来就是她的父亲苏烈。

怀中郎殇的尸首化作流光，飘扬天际。

上仙陨落，仙灵必化作和风细雨，滋养一方地土。

方晚意强忍锥心之痛，站起身。

“说吧，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苏家？”

那单薄的身影在月下近乎虚无，似被风一吹就能消散，苍白的脸上是一双哀切的眸。

季司寒不语，只是冷冷盯着她。

方晚意苦笑：“或请帝君除去我父仙将之位，叫他交出兵权可好？”

季司寒不语。

方晚意心下明了，自己终是想得太过简单。

勾结魔族的罪名都已扣上，若不严加处置苏氏一脉，季司寒如何自圆其说？

父亲交出兵权，对他来说还远远LJ不够。

她强忍着才没再落泪，眸光黯淡却决然：“若我父负荆请罪，帝君能否饶他一命？”

伏低做小，尊严尽失。

这样，父亲可有机会活下来？

“好。”季司寒沉默过后，终于颔首，“若苏烈前来请罪，孤可饶他不死！”

血泪滑过方晚意苦涩掀起的唇角，缓缓滴落：“谢帝君不杀之恩……”

回到忘忧宫，她当即写了一封信，交给信任的仙卫。

“务必亲自送到我父亲手中，要他按照信里说的去做，这是苏氏一脉的最后一线生机！”

仙卫接过那信，出了忘忧宫，匆匆朝苏家仙邸而去。

与此同时，九霄殿内，满头珠翠的香芩吩咐身边人：“速去截了那信，断不能给苏家留活路！”

第五章 元神溃散

入夜，忘忧宫。

方晚意坐在偌大的窗前，定定看着宫外冷雨。

虽寄了信，但她心中总隐隐不安。

“母后！

一道声音在宫门口响起，一道挺拔的身影从雨中走来。

方晚意吃了一惊：“舜儿？”

凌舜是她与季司寒的独子，先前一直在下界历练。

虽还只是个小小少年，但眉宇间已有了与季司寒如出一辙的逼人英气。

“母后，父王怎么会将郎殇叔父斩杀？”凌舜眸中满是不解和愤然。

方晚意上前，拉住凌舜的手。

她苦涩开口：“此事说来话长……舜儿，母后要你去向你父君自请放弃帝储之位，你可愿意……”

凌舜一时愣住，但回过神却道：“母后，儿臣愿意。”

方晚意听着儿子毫不犹豫的回答，心中酸软。

凌舜眼中却满是对方晚意的心疼：“儿臣明白，母后是为了我好。”

方晚意看着懂事的儿子，心中却不知为何越发慌乱。

待凌舜回去没多久，殿外传来沉沉的脚步声。

方晚意一抬头，殿门被大力推开！

季司寒满脸沉怒，将一封急函扔到方晚意脚下：“这就是你口中的请罪！苏烈现已率兵攻打天门，你可真是孤的好帝后！”

方晚意听得大惊失色：“不可能，我父亲忠心耿耿，怎会造反……”

季司寒怒目：“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

方晚意心急如焚，顾不上解释，只苦苦哀求：“事发突然，定有内情，我愿亲自去天门劝降我父……”

天门外，云海汹涌，厮杀声此起彼伏。

方晚意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父亲苏烈。

他手握长戟奋力厮杀，曾同他浴血奋战的仙兵仙将，现在却刀刀刺向他的要害!

可他铱驊分明只有独自一人，哪里来的率兵攻打天门？

“设剑阵，绞杀叛贼苏烈！”季司寒一声令下。

剑阵白芒大作，寒气煞人。

“不——”

方晚意的心痛得窒息，扑向那剑阵，却被仙卫死死拦住。

她眼睁睁看着那些白芒如逐光之蛾，猛地朝父亲身上飞去……

白芒过后，一柄长戟独立，半跪的苏烈一动不动。

只有染血的白发被猎猎寒风吹起。

他盔甲下的脊梁始终笔直，此生再不曾有过半点卑曲。

方晚意疯了似的挣开仙卫，扑到苏烈跟前：“爹——”

苏烈抬起双手，颤颤抚向女儿满是泪痕的脸：“九儿……爹没……没救得了你……”

“爹！”方晚意跪倒在地，泪如雨下，“爹，求你别死，求求你，别抛下女儿……”

苏烈眸光灰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叮嘱：“勿……信季司寒，他……”

话未说完，一只长箭破空而来。

那箭乃仙气所凝，穿胸而过，立时击溃了苏烈的最后一丝元神。

“不要——”

方晚意失声痛呼。

可父亲那轻抚她脸颊的手已然颓然落地。

“爹——！”

方晚意的眼泪夺眶而出，一滴滴砸落，却温暖不了父亲逐渐冰冷的身体。

她仓皇抬头，遥遥望向那高台之上。

季司寒面色阴沉，而他身旁的仙卫，正收起手中弯弓。

第六章 原来是你

风呼啸着穿透了方晚意的心，她耳畔似回响起那年她逃家去大荒找季司寒时，父亲心痛无奈的叹息。

“九儿，那季司寒纵然雄才大略，却心无苍生，无情无义，不是良配啊！”

无情无义……

方晚意紧紧抱着父亲的尸身，这才知道心灰意冷原来是这种滋味。

痛到极致，已然麻木。

周围围着她的仙兵缓缓分开，季司寒带着香芩走到方晚意面前。

方晚意扶着长戟，缓缓起身。

她双目通红，直视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