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还是先扶起了凌莘辞：“将军，……节哀。”

凌莘辞挥开他的手，突然道：“这一定是北疆人的计谋，一定是。”

副将一怔，随即眼眶泛红，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凌莘辞豁然转身：“让大军就地扎营，明日一早，夺回庆州！”

副将急道：“将军，我军疲累，是否让他们休整一番才行攻城之事？”

“不趁着北疆刚攻下庆州攻城，难道还要等到他们弄清楚城中布防，将庆州变成铁桶一块再去打吗？”

副将恍然，拱手正要朝后去，又听凌莘辞道：“等等。”

副将回头，却见凌莘辞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她知道北疆人的狡诈多变，一定不会将希望放在那个承诺上，你立刻联络城中暗线，看看百姓是否撤退完毕。”

“若得到肯定答复，计划不变，若不是，那攻城之战我们便等等。”

副将领命而去。2

凌莘辞再度将目光投向那道无声无息的身影，眼中难掩痛意，却又抱有一丝期待。

或许只是天色昏暗，北疆找了个跟叶南枫差不多的人来动摇他们的军心，那人脸都看不见，不一定是叶南枫……

这么想着，他胸口的闷痛微微散去几分。

寒风簌簌，凌莘辞就这么站在密林中，眼神时不时朝庆州城看去，以亮起的房屋来判断北疆对庆州城的掌控。

启明星升空，副将终于再度回来。

“将军，庆州城内百姓早在昨日午时就开始分批撤离，如今城中留着的百姓，不足百人。”

凌莘辞眼中寒光一闪：“传令下去，明日一早攻城。”

“是！”

凌莘辞恍惚的看着庆州城的方向，直到白茗走到他身边。

“将军，那是……长公主吗？”

白茗纵然带着对叶南枫的恶意，此刻却也声音有些发颤。

她怎么都想不到，那个养尊处优的叶南枫，竟会做出如此壮烈之举。

为求百姓平安，以命殉国！

她怎么对自己下得去手？

可白茗望着远处那道身影，指尖却在微微颤抖。

回应她的，只有凌莘辞的沉默。

白茗看向前方男人挺拔的背影，片刻后，眼里浮现起一点喜色。

叶南枫已死，那她与他之间，便再也没有阻碍了。

她和凌莘辞青梅竹马，若不是叶南枫横插一脚，他们怕是孩子都有了！

想到这些，白茗心底的震动缓缓褪去。

就在这时，她突然察觉到凌莘辞身形一震。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白茗也愣住了。

庆州城楼上，出现了一些影影绰绰的人影。

漆黑城墙为背景，那道素衣如此显眼，一点点上升，最后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

凌莘辞突的攥拳，喃喃道：“怎么会？”

可随即他心底涌起一股巨大的不安，

他朝白茗道：“你就待在这里。”

下一刻，白茗惊骇的看着他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朝庆州城冲去！

======第12章======

此刻的庆州城楼上，玄清满脸淡然看着北疆首领：“多谢施主。”

粗狂狡诈的北疆首领眯起双眼，言语上却恭敬不已：“佛子言重了。”

他看向被拉上来，安详至极的女人，沉声道：“佛子可知，她哪怕死了，对北疆与中原的战事，也有着不可忽视的助力。”

玄清捏着佛珠，目光平静的看向他：“北疆若要一统天下，这种损阴德的事情还是不要做，若要靠着一具尸体才能达成所愿，只会让天下人耻笑。”

北疆首领心底涌起怒气，却碍于眼前的人身份不好发作。

他却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在玄清眼中，只是一个将死之人。

玄清表面越是平静，心里的杀意就越重。

他抱起叶南枫，无惧北疆首领的凶狠目光，朝城楼下走去。

北疆首领身边一个人开口：“王上，难道就任由这和尚带走中原的长公主？什么佛子，肉体凡胎，杀了……”

话还没说完，便感觉耳边一凉，下一刻，钻心的疼痛便涌了上来。

他下意识伸手摸向左耳，却只摸到满手鲜血和空荡！8

北疆看着倒在地上惨叫的属下，厉声道：“既然耳目这么不灵通，便也没必要留着了！”

“你以为本王为什么答应他？你以为玄清只是区区一介佛子？我告诉你，杀了他，北疆必亡！”

下属被震的连痛的忘了喊，这是第一次，他在首领眼中看见隐隐的恐惧。

北疆首领开口：“派一队人看着城楼，攻下庆州大功一件，让儿郎们好好休息。”

下属颤着身体跪伏在地，直到北疆首领离开，才勉强直起身子。

他疼的浑身发麻，自然也无暇顾及城楼上的布防，踉跄着冲进了房间。

于是，凌莘辞一人一骑，竟真的冲到了城墙之下。

直到勒马停住，凌莘辞才感受到心脏在胸腔里激烈的搏动。

他从未如此大胆，更不曾有过这样将一起抛之脑后的时候，要知道城外一片旷野，若他不是坚信城楼防守不足，如此冲过来，就算是神，也会被射成筛子。

凌莘辞牵着战马走到隐蔽处拴好，才一点点靠着城墙根缓缓前行。

头顶久久没有传来脚步声，凌莘辞便知道自己没有猜错。

北疆人，向来有勇无谋，只是他们天生神力，休养生息之后征兵数十万，这才一路打下了几座城池。

凌莘辞心念急转，脚步也没有停下，靠着感觉向叶南枫那个方向走去。

一刻钟，凌莘辞感受到脚下的坚硬，步伐顿住。

他低了头，轻轻挪开鞋面，天色昏暗，他只能看到一丝丝泛冷的光泽。

凌莘辞脑海中突然划过一道白光，下一刻，他脸色大变，蹲下去扒拉着脚下污泥。

当将那东西捧在掌心时，向来镇定冷静的人，浑身都在微微发颤。

他布满薄茧的手掌之上，一方小而精致却缺了一角的玉印静静躺在那里。

上好的和田玉触手升温，凌莘辞却觉得浑身冷透。

依稀可见，玉印底部刻着：叶南枫印。

======第13章======

凌莘辞蓦然想起那日清风拂面，他看着叶南枫身着华服登上台阶，恭敬的从帝王手中接过自己的私印。

年轻帝王半点防备都无：“此印可调动十万兵马，朕以此，成就皇姐长公主之尊。”

叶南枫声音坚定：“苏言谢过陛下恩赐，本宫在印在，本宫亡印碎！”

凌莘辞突然红了眼圈。

叶南枫当时得到这方印之后，百官弹劾，可皇上用一句话堵住了所有人的嘴：“朕在这世上就这么一个亲人了。”

百官还有要劝的，皇上又说：“长公主若想要权，在替朕把持朝政那几年，你们可能说出一件她行差踏错的事？”

这下，无人再说话了。

而叶南枫那天散了朝，便直奔将军府。

凌莘辞坐在一旁，听她跟兄长说：“沈明稷这小子，现在可算是个能压制百官的帝王了。”

她满脸欣慰，此后多年，这方印从未动过，可叶南枫却从不离身。

如今……如今，却落在这满地污泥中，她那么珍贵的东西都不要了。

真的还活着吗？

这一瞬，凌莘辞坐在城墙下，脸上尽是茫然。

就在这时，他隐约听见头顶传来阵阵匆忙的脚步声，顿时神色一紧，将那方印往怀里一揣，紧紧贴在城墙上。1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凌莘辞打起了十万分精神。

然后，城门开了，马车声缓缓响起。

凌莘辞屏住了呼吸，可令他奇怪的是，除了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再无其他。

他转头去看，只能看到一辆简单至极的马车，慢慢朝着远方走去。

北疆人向来生活在马背上，从不乘坐马车，这种时候，竟会放人出城？

就在马车消失在远方的那一瞬，凌莘辞心里陡然涌上一股失落，他按住心口，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