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笑意：“处置完花心语，皎月这是要来处置我了吗？”

“你不该任由我把刀拿走。”

楚皎月眉宇之间乌云成团，眼底杀气沸腾，温热的泪水模糊了眼眸，复杂的情绪里，恨意尤为显眼。

裴霁敛了眼底的情绪，朝着刀的方向前进一步，直到那尖刀抵住胸膛。

他僵着身子抬头，眉目含情，墨色的眸子被楚皎月娇小的身子填的满满当当。

“皎月，你舍不得伤我。”

他在赌，赌楚皎月对他还有情。

只要她迟疑，只要她不忍，那他与她便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可下一瞬，那刀尖就那般，毫不犹豫的刺进了他的心口。

冷刃破开皮肉，痛感那么真实。

殷红的血迹顺着那刀身流出来，有裴霁的，还有花心语的。

楚皎月面无表情的凝着身前的男人，眼底黯然沉寂。

无论裴霁怎么翻来覆去的确认，他在她眼底，再翻找不出一丝当年那样纯粹又热烈的爱意。

那双本该清丽绚烂的眸子，而今只剩下无穷无尽的寒凉。

看他，比看陌生人还要疏离几分。

“还觉得我不舍得吗？”

楚皎月冷冷嗤笑，在笑裴霁的自负，笑他天真又愚笨。

当年他听信花心语的话，错把她楚家当做仇家的时候，他冷血无情，对她残忍至极。

而今，他又凭什么觉得，他害死了她的父亲，害死了她的孩子，而她还会选择原谅他？

他凭什么觉得她楚皎月这辈子就只能爱他一人？

这世上哪有什么从一而终，至死不渝的爱意。

她的爱，还真没有那么伟大，做不到面对杀父仇人还能含情脉脉，温情款款。

“会疼……”

裴霁悲恸的皱着眉，看楚皎月的眼神复杂又晦涩。

“皎月，你再往前一寸，便是大罗金仙来，也救不了我了。”

“所以？”

楚皎月阴恻恻的牵着嘴角。

“你是想我怜惜你？当年你是怎么对我的？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心疼你？”

“裴霁，人总得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你若是还觉得我对你留有情谊，那你便大错特错！”

话落，她眼神骤然一沉，手下的绣春刀随着她手中的力道往前。

裴霁眼底的情绪跟着落入了谷底。

他不再傻站在原地，身形往后一闪躲过那致命的一击。

旋即反手握住楚皎月的手腕，轻而易举的夺去了那把陪他走过经年的绣春刀。

不过几息的间隙，他便反客为主，将楚皎月强硬的抱进了怀里。

“皎月，我原以为，你对我不会这般无情，我以为，你好歹对我还会有几分情谊。”

他嗓音破碎，吐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深深的绝望和脆弱。

楚皎月却只觉得恶心：“呸！凭你是谁！你也配我的喜欢？”

“裴霁，别把喜欢当成廉价的东西，你这种人，就该众叛亲离！鳏寡孤独到死！”

他这种人，怎配得到爱！

闻声，裴霁颓废的垂下头，眼底的落寞深邃不见底。

从袖间摸出一个小瓷瓶，如扇的羽睫下，一抹复杂的光一闪而过。

“皎月，我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可没了你，我怕我活不下去。”

“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剩你了。”

“什……唔！”

楚皎月被他没头没脑的话弄得频频皱眉，刚要开口，嘴里却被他强硬的塞入一颗药丸。

那药丸入口即化，不过几息，她的脑子便茫然一片，两眼发黑，思绪溃散。

恍恍惚惚间，她听到一声偏执阴冷的笑声在她耳边落下，嗓音间，还带着无尽的缱绻，仿若情人之间的呢喃。

“皎月，乖乖睡一觉，等你睡醒，咱们就成亲。”

第31章

醉归院落，明月梨花。

紫红的霞光铺撒漫天。

在一阵喧嚣的礼乐中，裴霁一身富贵泼天的大红喜袍推门而入。

红绸之下，楚皎月凤冠霞帔，面上没了那道烙印，不过略施粉黛，那张小脸便足够魅惑苍生，美得不可方物。

安静又乖巧的坐在床榻上。

深色的瞳孔没了往日的亮光，而今，深沉的宛若一潭无风无波的死水。

裴霁迟疑一瞬，扶着门框的手一紧再紧。

楚皎月听声抬头，懵懂的瞧着他，也不言语。

裴霁心口却闷闷的难受，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

那日手下人给他的‘邬渠’，他到底还是用了。

她对他无情又何妨？

他说过，没有人能再将她从他身边带走。

楚皎月这辈子，都只能是他裴霁的。

坚定了这个念头，裴霁好受了许多，走到床边温柔的牵起那只素白的小手，他面上神情柔情似水，缱绻又温柔。

“皎月，吉时已到，过了今夜，你便彻彻底底是我的妻了。”

楚皎月闻声，木讷的歪着头，眼底无恨亦无情。

可裴霁不在乎，只要能将她留在自己身边，他什么都不在乎。

扯过喜帕盖在她头上，裴霁动作轻缓又轻柔。

无人察觉，那喜帕落下的间隙，楚皎月原本黯淡无光的眸子，转瞬而逝一抹幽暗的冷光。

……

喜堂之上，宾客二三，大都是锦衣卫的人员。

裴霁牵着楚皎月踏着霞光而来，她果真听话至极。

拜堂行礼，裴霁拉着她做什么，她便乖乖的照做。

拜过高堂，拜过天地，随着喜婆一声‘礼成’，楚皎月隔着盖头，拉着红绸的手指用力的发了白。

漫天霞光隐匿云间，炊烟袅袅，月，无声攀上天际。

楚皎月被再次送回房间后，耳边的热闹喧嚣随之消散殆尽。

她花了整整半个时辰的时间才缓过神来。

裴霁多半是对她用了药。

他以为自己会对他言听计从，从此往后再无主见，可裴霁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她的身子早异于常人。

当年段策衍为了救她，在她身上砸了无数奇珍异宝，那几年，她就像个药罐子，日日参汤名药不离口。

这么养着，倒是将她的身子养成了百毒不侵的益处来，除却那些迷魂散，这世间大都数于她身子有害的毒药，皆于她无用。

紧紧凝着那扇木门，楚皎月的心头却无半分松懈庆幸。

她知他阴暗，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可她却从未想过，自己当年深爱着的男人，居然是这幅模样。

忍着恶心，直到屋外的脚步声彻底远去，她再按捺不住，一把扯下了遮挡视线的喜帕。

裴霁既是执意送死，这便怪不得她心狠手辣。

沉着脸走到桌边。

桌面上两杯合卺酒对立而放。

楚皎月抬腕抖出一包药粉，动作间，果断决绝，不带一丝拖泥带水。

为确保万无一失，她将药下进了两个杯子里。

夜深，裴霁一身酒气，醉醺醺的回来，步履踉跄，已然不知天南地北，满嘴的胡话。

只是那胡话，三句不离楚皎月，十句里，八句承载着他的情。

“皎月，今后，就你跟我。”

他晃晃荡荡走到她面前，大掌捧起她的小脸。

口鼻之间，喷洒而出的酒气，熏的楚皎月也醉了脸。

他却忽然裂开嘴，笑得跟个得了糖的孩子一样。

他说：“这次，终于是真的了，皎月，我再不用在梦里娶你，这次，你是真真正正的回来，跟我拜了天地了。”

“今后，我们不闹了，再也不闹了，我，我安安心心待你，我一定，一定好好待你。”

楚皎月无声凝视着他，阴沉的眸子里，依旧没有半分波动。

得不到回应，裴霁眼眶渐渐就红了。

满腹委屈无处纾解，他踉跄着步子走到桌子边，举起两杯合卺酒，一杯对着楚皎月，一杯送到自己嘴边。

楚皎月的心微微提起，面上却不着痕迹。

裴霁也不急着喝。

隔着喜烛的光，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眼底的情绪慢慢被氤氲侵染，他只觉得心口窒息一般，痛不欲生。

“皎月，你想我喝吗？”

第32章

裴霁稳住身形，他眸中含泪，扯出一抹笑。

他这句话，没头没脑。

楚皎月心头闪过一丝不安，被他看着，莫名有种被看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