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五十里处，有一处百年清泉，从太祖皇帝时起，宫中就有专门的水车从南郊取水，每日子时出发，天亮进宫，雷打不动。

谢佳的水性极好，她藏身于运水的水桶之中，屏息不动，等过了宫门，会有人在木桶上开一个小孔，让她活命。

谢佳混入宫中，有郭柳照看隐藏。宫中避人耳目的角落，其实很多，尤其是那些年久失修的庭院，想要藏一个人，十分容易。

一眨眼的功夫，真正的谢容就不存在了。她被扔入枯井之中，谢佳成了谢容，她模仿着妹妹的言行举止，没有让人怀疑。后来，她开始装病，甚至废了自己的双手，这样一来，她不用再拿针线，也不会露出马脚。

夏小星听了又是一阵摇头：“费这么心思和力气，就为了偷皇袍？它对你们来说，有什么用？”

“主人的命令就是命令。”

他们只是奉命行事，无关自己。

萧虞叹息一声：“你们真是下了好大的一盘棋。”

十年筹谋，八年隐藏，到了最后才露出马脚，让人懊恼。

郭柳低了低头，不知为何突然轻轻拍打起衣摆上的灰尘，道：“八年过去了，奴才早知道会露馅的。”

“你们都是明月会的人？”夏小星又追问了一句。

他们没有否认，微微点头。

“那你们的主人是谁？”

郭柳和谢佳齐齐摇头：“我们不能背叛主人。”

夏小星冷笑：“还真是愚忠。”

萧虞叹气道：“我知道，你们都不怕死的人。所以，我也不会把你们怎样。回头交给锦衣卫，他们自有办法料理你们。”

萧虞的手上沾血，不沾人命，而且，他要把这份功劳给厉麟，这是他应得的。

谢佳闻言明显松了一口气。

她一定等这一天等很久了吧。

夏小星蹲下身子，盯着谢佳的脸，看了又看：“你时常去祭拜你的妹妹，为什么？因为你心中悔恨？”

谢佳眸光沉沉，一字一句道：“待到九泉之下，我会亲自向她磕头请罪，哪怕生生世世不得轮回，我也会乞求她的原谅。”

夏小星闻言一声冷笑，只觉这话天真得可笑。

“你们的主子很擅长这种把戏，双生子，一模一样的容貌。”

之前叶孤鸿也是如此，现在又有谢容……夏小星不敢去想，在宫里，在他们的身边，还有多少张相同的容貌，一明一暗地交替存在着。

谢佳垂眸敛目：“主子的事，我们不会透露半个字，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她的语气透着一股子不屈不挠地倔强。

夏小星缓缓站直身子，看向萧虞道：“公公，他们还有同党。”

萧虞点头：“奴才明白，只是眼下这两个人已经够用了。”

抓到了他们，厉麟对圣上已经有了交代。

“姑娘莫要太过担忧，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好戏总是在后头。”

夏小星的心思起起伏伏，知他还有下一步的计划，便道：“把他们交给侯爷的话，一定还能挖出些东西来。”

谢佳和郭柳被一起带了出去，有贵妃娘娘的腰牌，萧虞可以亲自押送他们出宫，而不用等内监宫的文书。

夏小星没有和他一起，独自一人去给厉贵妃回话。

她的脸色不太好看，微微发白，眼神闪烁，心思不定。

厉贵妃凝眉看她：“奸细抓到了。”

“回娘娘，是，抓到了，他们也都招认了。不过，事情还没有完……”

厉贵妃眉头微蹙，凝神忧虑。

“是啊，这事情怎么会完……还早呢。”

夏小星抬头道：“娘娘，民女想先回府内见一见侯爷。”

厉贵妃点头：“你去吧。”

她自己还有好多事情要做，这明月会搅得宫里宫外不得消停，是时候该好好地治一治他们了。

夏小星满怀心事地坐上马车，一路出宫，顺风顺水。

奸细抓到了，一切也都如她的猜想，没什么意外之处。明月会彻底暴露了他们意图谋反的动机，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过，她还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儿，很不对劲儿。

谢佳和郭柳，暴露的时机，还有他们方才说的那些话，都太容易了。

十年筹谋的一盘棋，这么快就被解开了，那这十年的心机，又是为了什么？就为了让皇袍在留都出现，然后当众被挂上狗头，遭受凌|辱……

夏小星下意识地咬住了自己的指甲，心里有一万个为什么，等着去解答。

第二百三十七章疑窦

揣着沉甸甸的心事，夏小星回到侯府，却没能见到厉麟的人影。

他一早就出门去了，就在她离开之后……

夏小星莫名地有点心烦。

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惹得门外的春生，忍不住问道：“你要是实在闲得慌，不如和我去喂小鹿吧。”

夏小星闻言微微一怔，转身看他：“我哪有闲得慌？”

春生揉揉鼻尖：“那就算了。”

其实，他不过是有点关心她。

夏小星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出去，她追上他道：“我和你一起去。”

春生看她一眼，只道：“你明明就是很闲。”

夏小星懒得和一个小孩子理论，她抓一把草料，扔到围栏里，对着埋头吃草的鹿儿道：“回头等园子修好了，你就有地方玩了。”

春生闻言歪了一下头：“那注意是你想的吧？”

“嗯……”夏小星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无趣，多大的园子也圈不住它的，它该和它的伙伴们在一起。”春生小声嘟哝了一句。

夏小星正要说话，见秀娥匆匆跑来道：“小姐，侯爷回来了？”

夏小星忙拍拍自己的手，继而又对春生道：“那你要先给它找到小伙伴才行啊。”

春生望着她的背影，眨了眨眼，跟着突然觉得手背上一热，吓了一跳，转身看去，只见小鹿正在舔他的手背。

春生咧嘴一笑，眼睛一闪一闪的。

…

冒着热气的茶，一点点地被放凉了。

夏小星把宫里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厉麟知道，当然，还有她心里放不下的那些为什么。

“萧公公已经把人带过来了，圣上那边我回过话了，皇袍找回来了，明月会也暴露了。一切似乎都有了交代。”

这里面的牵强之处，实在太多。

“明月会谋反的证据确凿，他们以后再不能躲在暗处做坏事了。”夏小星感慨一句：“仔细想来，这也算是一点点好处了。”

厉麟沉吟片刻，才道：“你刚刚的话，说得太过含蓄，其实你还有一个怀疑的人吧？”

夏小星闻言咬住下唇，犹犹豫豫地开了口：“也不是怀疑，只是觉得可能有那么一点点地关联。”

有关联不就是有嫌疑了吗？

“你说。”厉麟朝她伸出一只手，示意她把手放上来。

夏小星握住他的食指，微微用力，道：“我也许是想多了，可之前谢佳提起了一件事，让我很在意。谢容有意要向皇后娘娘告状，这件事实在有点奇怪。谢容知道自己处境不妙，她会向谁求救呢？一定是皇后娘娘了，所以，她也许已经说了。”

厉麟眉峰上挑：“你不会是在怀疑皇后娘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