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泷想到林芷若现如今那颓败模样，只觉心口发闷。

他没猜到皇帝会做到这步。

见他不说话，秦夫人又问：“委屈了倾儿这么久，你打算什么时候与她和离，将倾儿扶为正妻？”

秦泷眼底闪过一抹不耐，他忍着不高兴，沉声开口。

“什么扶为正妻？我一直将云倾当成妹妹，若不是您当初背着我将她强娶进府，云倾也不会耽搁这许多年。”

秦夫人看向他，眼眸变厉。

“你也知道人都娶进来这么多年了，那你现在还能休了她逼她去死吗？”

“我告诉你，我认定的儿媳只有倾儿！”

秦泷再次沉默。

秦夫人怒气顿起，忽地提高声音。

“你好好想想，那林芷若配得上这秦家主母的位置吗？”

“她生性放荡狠毒，不尊礼法，视人命如草芥，就连一个孩子她都看不好，若不是因为她这个不称职的母亲，我的孙儿也不会早夭……”

秦夫人每说一条，秦泷的心就沉下去一点。8

宽大袖袍下，他手不自觉紧了几分。

秦夫人说的，每一条都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言罢，秦夫人扫过他面无表情的脸，眼眸骤然锐利：“莫要告诉我，你对林芷若还有什么旁的心思？”

“母亲，够了！”

秦泷终于开口，却是没否认这话。

只兀自冷着脸往外行去。

门外拐角处，白云倾手中丝帕被绞成一团。

……

林芷若的院落冷清至极，院中无人再打理的花草也显出颓败凄迷之相。

宛如这院子的主人。

亭台下，四周白色帷幔飘飘渺渺地随风晃荡。

林芷若坐在其中，一张脸苍白到近乎透明，总是嫣红的唇也失了颜色。

突然，一个不速之客出现。

林芷若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白云倾，一双眸子冰冷：“你来做何？莫以为我现在就不敢杀你。”

纵然没了公主身份，她神色中那份尊贵张扬却一如往昔。

白云倾柔柔笑了。

“杀了我？真当自己还是万人之上的九公主。”

林芷若手一攥，却是冷笑一声：“那又如何？就算不是公主，我也还是秦泷的妻子，名正言顺的世子妃。”

白云倾纯洁神色霎时褪去。

“妻子？”

她脸上浮出怨毒，看向林芷若的眼神骤然恨意滔天。

林芷若懒得再应付她。

“赶紧滚，莫脏了我的地方。”

说完，她转身就欲回房休息。

身后，白云倾一双手从宽大袖袍中伸出，手中竟握了一条白绫。

只听她阴森森道：“表哥的妻只能是我，林芷若，我现在就送你去死。”

林芷若悚然一惊。

却是晚了！

只一瞬，她的脖子就被人从后面用白绫缠住。

林芷若从未预料到，平日里看起来病恹恹风一吹就要倒的白云倾实际上力气会这么大。

白云倾一边用力，一边骂着。

“你这不知廉耻，抢他人夫君的贱人！若不是你横插一杠，我和表哥本该明媒正娶，琴瑟和鸣。”

林芷若挣扎着，病重的身体却怎么也使不上力。

肺里的空气一点一点耗尽，她的手也开始滑落。

没想到，人人惧怕的疯子九公主最后竟是这么屈辱又可笑的死法。

林芷若瞳孔渐渐涣散起来……

天色阴沉沉，风雨欲来。

轰隆——！

一声惊雷响彻整个天际。

让人不禁心惊肉跳起来。

书房内，秦泷觉得心慌的紧，从未有过的惊惶袭上心口。

坐立不安半晌，他忍不住起身，往林芷若的院落行去。

只是刚踏出房门，一道巨大的闪电撕破天空竟直直朝秦泷落下来。

霎时间酥麻感传遍全身。

秦泷意识陷入一片空白。

等他回过神来，却听见一道阴森森的嗓音在自己耳边响起。

“去死吧！林芷若！”

秦泷来不及思考这话含义，脖颈间的窒息感就将他拉回现实！

竟是有人从身后用一条白绫勒在他的脖子上！

他反手擎住身后人的手腕，咔哒一声，骨骼错位的声音传来。

那白绫骤然一松。

新鲜空气涌入口鼻，秦泷满心杀意地转身望去。

他眼中撞入一张脸。

那张他再熟悉不过的，那属于白云倾的，总是温柔娇怯的脸上，竟浮现出从未有过的怨毒而又扭曲的神情！

秦泷恍惚一瞬，只觉不寒而栗。

倏地，天空中又是一道闪电劈下。

借着那电闪雷鸣的光，他从白云倾的瞳孔看清自己的脸。

一瞬，不敢置信至极。

他秦泷，竟变成了林芷若！

第11章

秦泷整个人都毛骨悚然起来。

他低头看着身上的衣服，又不可置信抬起两只手。

饶是冷静稳重如秦泷，面对这一刻的诡异场景也如遭雷击。

“雷？”

他想起他出门时落到他身上那道惊雷。

对面，白云倾神色越发扭曲，起身又想冲上来。

秦泷眼眸一厉，一记手刀将她劈昏。

白云倾白眼一翻，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站在原地晕眩了半晌，秦泷想起什么似的，猛地往院外冲去。

大颗大颗的雨滴已经落了下来，他浑身衣衫都被打湿。

待秦泷跑到自己院中，只见他的身体正直挺挺倒在雨里。

他心惊肉跳地走近，看见自己双眸紧闭却毫发无伤。

下一瞬，那眼眸骤然睁开，视线与他撞上。

那人看着他，有些茫然而迷蒙。

“我这是死了魂魄离体吗？怎么还能看到我自己……”

这低沉声音一出，她话语顿住。

大雨中，两个湿漉漉的人眼中酝满了惊涛骇浪般的情绪。7

一刻钟后，寂静的房间内。

两人已经换了干净衣服。

顶着秦泷脸的林芷若率先开口，语气有些迟疑：“所以我们这是……换了魂？”

已经冷静下来的秦泷神情严峻而凝重。

“显而易见，是的。”顿了顿，他又道，“我会尽快找出换回来的法子。”

说着他看向面前的人：“只是在这之前，这事万不可惊动旁人，只能你我二人知晓。”

林芷若沉吟片刻，笑了。

她被人污蔑使用厌胜之术诅咒秦泷导致被贬之事还未消停，现在便又出现换魂这等离奇状况。

消息若是传出，以她父皇的手段，绝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他们俩说不得就会被当做妖言惑众的妖孽当众烧死。

不过林芷若却是不怕。

她微微挑眉，语气讥讽：“秦泷，我凭什么听你的？我沦落到今天这地步，你的功劳首当其冲。”

看着自己的脸做出这样的神情，秦泷心中微妙又有几分别扭。

他又怎么会不知道林芷若心中想法。

秦泷定了定神，微笑着道：“林芷若，这事传出，你必死无疑，可秦家不可能看着我死。”

林芷若一滞，看着秦泷冷漠又平静地道：“若皇上非要对我做什么，你猜，秦家会做出什么？”

她心脏狠狠一跳。

若真是那样，秦家只怕……立时谋反。

纵使被父皇废弃，可她到底享受了这么多年的公主荣光。

她决不允许林家天下因她而陷入战乱。

两人无声对峙良久，林芷若无趣地撇了撇嘴。

“说吧，怎么做？”

见她妥协，秦泷的心也不动声色落下。

他该庆幸，林芷若还有理智，也有身为一个公主的自觉。

“换回来之前，你搬到我院中……”

秦泷还未说完，院子外面吵嚷起来。

两人凝神听了片刻，依稀听见倾夫人，晕倒等字样。

林芷若这才想起什么似的，抬眸问秦泷：“你到我身体里后将白云倾如何了？”

秦泷揉了揉眉心，只觉头疼：“竟将这事忘了。”

他下意识起身，将门打开，冷声道：“你们吵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