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们没有异议，很快告退。

萧扶川依言踏进殿中，身后殿门缓缓关合。

宫人们也被遣散，偌大的朝阳殿里只余萧瑾州与萧扶川二人。

萧瑾州眸光深暗，只是跟萧扶川说道：“你知道她在哪里。”

语罢，萧扶川唇角微勾。

他并未隐瞒，直接点了头：“辛木是臣弟的王妃，臣弟当然知道她在哪里。”

“她不是！”萧扶川话音刚落，就被萧瑾州厉声否决。

他如鹰般的目光紧紧勾着萧扶川，近乎咬牙切齿：“她是沈言欢，是朕的皇后！”

面对帝王的雷霆之怒，萧扶川也没有半分慌张。

他神情始终是似笑非笑着，平静问萧瑾州：“皇上为何要说臣弟的王妃是您的皇后，是旁人这样告诉皇上，还是臣弟王妃自己与皇上说过？”

“臣弟分明记得，臣弟王妃从始至终都在跟皇上解释，说她从未见过皇上，也不是先皇后。”

“是皇上不肯相信，硬将臣弟王妃带进宫中令她饱受非议，令她忧思过度病情又加重！”

“如今臣弟凯旋，愿以军功换与她做几年夫妻，难道皇上这都不准许吗？！”

从头至尾，萧扶川的情绪都没有太激动。

他仔细观察着萧瑾州眉眼的变化，嘴角噙着的笑意更意味深长。

而萧瑾州有心反驳，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看着淡定从容萧扶川，千言万语都只化作一句：“她还好吗？”

只提到这里时，萧扶川眸中才覆上一层冷意。

他声音发沉：“她好不好，皇上应当最清楚才对，怎会来问臣弟呢？”

萧瑾州再度无言，放在膝上的手默默攥紧成拳。

他当然知道沈婉君会是什么模样，太医都说她只余半年，那份憔悴不用见面也能浮现眼前。

那她这半年……到底要怎样过才能不留遗憾？

嫁给萧扶川吗？

萧瑾州被困在一团又一团的丝线当中，剪不断也理不乱。

但他清楚一件事，那便是萧扶川对沈婉君感情。

他阖上发沉眼皮，轻轻叹息：“但朕知道你并不爱她，同理，她也不爱你。”

“你们是以利益才纠缠在一起，或许是朕的皇位，或许是她被流放去宁古塔的族人。”

到底是能登上龙椅的人，三言两语就说出了根本。

萧扶川自然知道瞒不过他，也没有准备瞒。

因为他的目的，从来都不是那把龙椅。

他只是固执的认为，只有登上九五之尊的高位，才能得到想要的人。

为此他倒是愿意去搏一搏，反正也闲散太久。

萧扶川眼底闪过勃勃野心，问萧瑾州：“所以，龙椅和辛木，皇兄愿意给我哪一样？”

第三十五章

殿内气氛一瞬凝固。

萧瑾州缓缓睁眼，带着异于常人的沉稳看向萧扶川。

他轻声发问：“你又拿得稳哪一样？”

兄弟二人四目相对，杀意蔓延。

萧瑾州看着这张跟自己模样相似，却更多骄意的面容，眸光反而愈发平静。

曾几何时，他也这般莽撞过。

嫡出的皇子身份，权贵们将他捧入云层，无论去哪里都能享受到赞誉与恭维。

那时的他被众星捧月，没有不敢说的话不敢做的事，相信在他上位之后定能做出一番大事业来。

所以他握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玉玺，骄傲地登上高位，以为治理国家人人都能为。

可他坐上去之后，才明白什么叫做身不由己。

萧瑾州眸光深重，没等萧扶川回答，就又开了口。

“你自以为得了民心又军功赫赫，就有资格与朕相争，但你闲散多年，对朝堂风云又了解多少？”

“想与朕争，朕只能说你十年前败一次，十年后依旧。”

萧扶川闻言拧眉，从牙关里挤出来字来：“十年前的皇兄，难道不是依仗沈家才有今日？”

面对这样的轻视在，萧瑾州也未恼。

他拿起桌上一本奏折，慢慢答了：“那也是朕天命所归，碰得上天时地利人和，你生不逢时，在你想争的时候没有第二个沈家能扶持你。”

萧扶川到底年轻，听到这话顿时就沉不住气了。

他往前逼近一步：“不需要那些，我照样能拿到我所想要的一切！”

萧瑾州眼皮都未抬一下，只说：“那你就去试试吧，只不过朕要提醒你一点，你如今犯得是逆反之罪。”

“倘若你现在收手，告诉朕沈言欢在何处，朕可以放过你们，甚至是沈家剩下的族人。”

“但你若执迷不悟……”

萧瑾州抬眸，眼底尽是锋芒：“朕最多留你一具全尸。”

听到这话，萧扶川后背倏地一冷。

他这时才有意识到，萧瑾州到底是天子。

但他也没有了露怯，镇定下思绪后，朝萧瑾州轻轻一笑：“那到时，只希望皇兄能有这个机会。”

撂下这句话后，萧扶川转身离去。

待到殿门重新合上，萧瑾州才沉声唤来暗卫。

他干脆利落的吩咐：“跟着高河王，看看他都去了什么地方。”

暗卫颔首，很快闪身离去。

城郊外。

茅草屋里。

萧扶川已从皇宫打了个来回，清晨走时沈言欢在与自己对弈，此刻傍晚，她还坐棋盘前。

望着她纤瘦的身形，萧扶川心头刺痛。

等他登临皇位，她却不在了，这一切还有什么用呢？

他本就是为了替他报仇，才肯去争这个皇位。

只不过现在还要多增一条——他想让萧瑾州看得起他。

萧扶川收敛思绪，缓步走近：“你的这局棋，还没有下完吗？”

沈言欢摇头，眸光落在棋盘上已经战败的白子上。

他思虑在三，还是问萧扶川：“你今日进宫都与皇上说了什么？如今情况如何？”

萧扶川避重就轻地答了：“不过是叙旧，再要了些封赏，倒也没什么大碍。”

对这些话，沈言欢自然是半信不信。

她攥紧了手，并不去看萧扶川，只是问：“那待你成功继位，你会如何处置萧瑾州？”

第三十六章

萧扶川没想到沈言欢会这样问，一瞬有些怔愣。

但他很快回过神来，毫不掩饰地答道：“自古成王败寇，为防他记恨本王，日后自然要铲除干净！”

听到这话，沈言欢将下唇咬得更紧。

她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开口：“那倘若我现在劝你别再去争，你可愿意放弃？”

话音才落，萧扶川就如预想中惊诧出声：“这是为何？！”

沈言欢垂头不语，也算是一种答案。

在萧扶川走后，她心里的不安就更盛。

尽管她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去乱想，这也只是为了百姓们有更好的日子，她也只是为了自己的族人。

可萧扶川，当真有那个实力吗？

她又为什么一直担忧着萧瑾州的以后。

手足相残本就是这天底下最残忍的事情，要是让先帝知道仅有的两个孩子为皇权斗到这个份上，他又如何安心？

可沈言欢的重重思虑，在萧扶川眼底都是对萧瑾州的包庇。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沈言欢：“沈言欢，你是想替萧瑾州求情吗？可他害死了你的哥哥，毁了你们整个沈家！”

沈言欢手攥得更紧，心头不由得抽痛。

每每提到这些事，都会令她痛苦不已。

可当真要想，如果她身为帝王，也容不得身边有个功高震主的沈家存在。

于情，她恨萧瑾州。

于理，她又说不出错处来。

沈言欢无可奈何，只能从喉中挤出话来：“现在的事无关我与沈家，我问你这句话也只是不愿看你们手足相残到那个份上，毕竟他无愧于你。”

“他怎会无愧于我！”萧扶川愈发激动。

他眉头紧锁：“我自小就只能活在他的下边，无论是皇位还是父母的关爱，亦或是感情……他都有。”

“而我呢，我只能去捡他手指缝里漏出来的一点儿，我明明有勇有谋却因始终比不上他而不得重用，甚至还要看着心爱之人嫁给他。”

“我们都是父皇的血脉，我凭什么要被一直掩藏？他如今连皇帝都当不好，我取而代之有何问题？”

萧扶川自顾自发泄着，沈言欢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她抬眸，对上萧扶川有些发红的眼眶，正欲开口就听见萧扶川说：“我就知道你还记挂着萧瑾州，只是十几年前在宴会上他多看你一眼，你就到了这般地步放不下吗？”

话落，沈言欢有些发怔。

她问：“你怎知我十年前在宴会上遇见萧瑾州事？”

当初她虽能赴宴，但到底因为这女子身份，在听完萧瑾州那番话就被拉去屏风后落了座。

沈言欢一直以为无人注意到她，萧扶川又怎会这般清楚？

而萧扶川听她这般问了，只是别过头去。

他喉结滚动了几个圈：“你看，我就说只要有萧瑾州在，即便我也是名满天下的皇子，照旧不会有人注意到我。”

“沈言欢，十几年的那场酒会我也在，而且我也要比任何人都先注意到你。”

“可你的眼中，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萧瑾州！”

第三十七章

直到这时，沈言欢终于察觉到是哪里不对劲了。

是萧扶川对她的感情。

她不是块迟钝的木头，更不是像萧瑾州那样冷血冷情的人。

刚被萧扶川救出的时候她就困惑过，萧扶川怎么敢在皇宫内带走天子嫔妃？就算是想救她性命，也不至于此。

更不用说后来还将她那般精细地养在高河王府内，嘴上说着是谋士，却也只叫她出过一次法子。

此类种种，再加上今日的话，萧扶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