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褚曣哥哥竟然还会爱上你？不杀你，如何解我心头之恨！”

魏姩浑身一震！

原来，毒酒不是褚曣赐的，而褚曣是真的爱她……

那褚曣说的真相，指的是这个吗？

楚含烟端起酒壶倒出一杯酒，姣好的脸上突然露出几分残忍的笑意。

“魏姩，你逃得了第一次，难道还逃得了第二次吗？”

魏姩心头一颤，忍不住慢慢往后缩。

如果褚曣是爱她的，那会不会魏府的事其实跟他没关系呢？

也就是说，杀害魏家满门的凶手，另有其人！

不，她还不能死！

楚含烟目露凶光，吩咐春意道：“给本宫按住她。”

“放开我！”魏姩恐慌地挣扎起来。

可她身体虚弱至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楚含烟手中的毒酒离自己越来越近。

“哐当——”

千钧一发时，门被一脚踢开，房中的三人猝不及防，都被吓了一跳。

楚含烟惊恐地回头看去——

褚曣神色复杂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大理寺的人。

他盯着楚含烟的双眸，语气里是满满的失望。

“果然是你。”

第四十二章

楚含烟看着满屋子的人如遭雷击，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个干净。

“庭、褚曣哥哥……”楚含烟结结巴巴地唤道。

褚曣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径直越过她走到床边将魏姩扶了起来。

“玥儿，你受惊了。”

魏姩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大脑中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此时应该说什么了。

褚曣将魏姩抱起来往外走，吩咐大理寺道。

“楚氏谋害正妻魏姩一案便交由各位大人审理了，至于罪臣之女魏姩的身份，孤会亲自去和父皇说。”

楚含烟双目含泪看着褚曣远去的背影，凄厉喊道：“褚曣哥哥，你忘了你是怎么答应我阿爹阿娘的了吗？”

褚曣脚步一顿，没有回头，缓缓地开口。

“看在你爹娘的份上，我不会杀你，但是你多次伤害玥儿，我也绝不轻饶。”

说完后，他抱着魏姩径直走向太子寝殿，把楚含烟的哀嚎远远扔在了身后。

褚曣把魏姩放在床上，怜惜地轻抚她苍白的脸蛋，然后将她脸上的蝉翼面具揭了下来。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魏姩竟吃了这么多苦。

魏姩下意识地躲开了他的手，此时此刻，她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褚曣。

这时，一名内侍在门外高声喊道：“宣太子殿下觐见！”

不知为何，魏姩心中快速掠过一丝不祥。

“玥儿，很快，你就可以不用戴着面具生活了。”褚曣冲她笑了笑，又道：“到那时，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可好？”

说完后，褚曣飞速地起身走了出去，好似害怕听到魏姩的回答似的。

……

御书房。

梁皇面沉如水地看着看着褚曣，目露不悦。

“那位住在东宫的宋君瑶，其实是罪臣之女魏姩，是吗？”

褚曣直挺挺地跪下，不闪不避地迎着梁皇的目光，朗声道：“是。”

“那你可知你此举乃是欺君之罪？”

褚曣俯下身去，重重磕了个头，随即挺起腰，不卑不亢道。

“儿臣尚在朝为官时，便听魏大人素有贤名，绝非通敌卖国之人。后来便命谢景辞将军暗中追查当日之事，已经查到了一些眉目。”

褚曣从怀中掏出一叠文书，膝行数步，放到梁皇的御案上。

“当日让父皇深信不疑的魏大人和外族来往的书信，不过是有人仿照魏大人的字迹伪造的，儿臣恳请父皇重查当日之事，以安群臣之心。”

褚曣将额头抵在金砖地上，恭敬道。

“儿臣私底下调查魏大人一案，此乃对父皇的大不敬之罪，儿臣愿领受父皇责罚，绝无怨尤。”

梁皇淡淡地看着这个自己最亏欠最宠爱的儿子，半晌无言。

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为已经亲笔判下的铁案翻案，是该说他无知，还是说他公正呢？

御书房内一时间有如死寂。

褚曣依然保持着那个恭敬的姿势，直到头顶上传来梁皇冷淡的声音。

“太子忤逆，宣朕口谕，即日起押入内惩司，每日鞭打五十。”

褚曣轻轻闭上了眼睛，几秒后又睁开，朗盛道。

“谢父皇隆恩！”

……

内惩司。

褚曣被除去太子冠服，一身素衣已被鲜血染透。

他费力地转过头，透过狭小的窗户眺望着东宫的方向。

也不知玥儿有没有好好喝药吃饭，是否在为他担心呢……

这天，褚曣正伏在床上闭目养神，突然听到门上的铁锁被打开的声音。

今日鞭刑已过，是谁会来呢？

他抬眸望去，看清来人时，不由得瞳孔一缩——

竟是魏姩！

第四十三章

“玥儿？”

褚曣下意识地想坐起来，却牵动了背上的伤口，疼得脸都皱了起来。

魏姩看着褚曣背上一道叠着一道的伤口，浑身一颤，随即眼泪如断线般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她的手指虚虚在那些伤痕上方掠过，却不敢真的落上去。

“你怎么伤成这样子了？”

自从认识她以来，褚曣不是中箭便是鞭刑，总是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褚曣怔怔地看着魏姩细白的下巴上挂着的泪珠，一时竟有些愣住了。

他似不敢相信地伸出手去，直到触手湿润，才相信眼前的一切都不是幻觉。

“玥儿，你是在为我哭吗？”

魏姩胡乱地抹去脸上的泪水，手忙脚乱地从怀中掏出一瓶药膏来。

“这是景辞给我的药，十分灵验，我这就、别动——唔！”

她未说完的话被褚曣的嘴唇堵了回去。

褚曣撑起上身，双手捧着魏姩的脸，忘情地吻着。

半晌后，唇分。

褚曣将额头抵在魏姩的额头上，低声道：“玥儿你知道吗？此刻你的眼泪，我愿意用任何东西来换。”

魏姩面红过耳，将褚曣的身子按了回去，如实道来。

“皇上已经重查了当日魏府之事，确定我阿爹的确是被人所冤，已经昭告天下，还阿爹清白了。”

“冤我阿爹之人乃是礼部尚书，他和楚含烟在邺州认识，对她心生爱慕，从她口中得知她的遭遇，便立志要帮她报仇。如今，皇上已经判他下了牢狱，择日问斩。”

她的眼睛红润得不行，定定地看着褚曣，问道：“我已经听景辞说了，当日并非是你赐死魏家，你为何不解释？”

褚曣抬手擦去她的眼泪，黯然道。

“当日我还未能查清究竟是谁要害你全家，而你又那般难过，若非让你恨着我，只怕你便要跟随你父母而去了吧。”

所以哪怕被误会，哪怕被她恨之入骨，也不能说出真相。

魏姩看着褚曣，嘴角都是苦涩：“褚曣，你可知你的一意孤行，也害死了我们的孩子？”

褚曣拉着她的手一僵，向来冷静自持、很少失态的他眼底也慢慢凝聚起热意。

“对不起，玥儿，这件事是我的错，我不奢望你原谅我，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用我的余生来偿还这笔罪孽。”

魏姩将头埋进手心里，汹涌的泪水很快将她的双手浸湿。

事到如今，谁又能说谁错得更多呢？

褚曣看着她不断抖动的肩膀，心口有如被滚油ⓈⓌⓏⓁ泼过。

他想去拍拍魏姩的肩膀，却发现自己的手重逾千金，怎么也抬不起来。

黑暗慢慢袭来。

朦胧间，他只看见魏姩惊慌的脸。

随即便失去了意识。

……

褚曣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高中状元，打马游街从长乐街上过，一个明眸皓齿的女子偷偷躲在柱后看他，嘴角的梨涡搅动了他一颗心；

洞房花烛夜，他掀开盖头，魏姩含羞带怯，轻唤他“郎君”；

他去上值时，魏姩笑意吟吟地把一叠糕点放在他的马车上，调皮地说“郎君可一定要吃完哦。”

后来，魏府被全家流放，魏姩跪在大雨里，一声一声哀切地求他；

褚府别院里，魏姩含着泪，将一杯毒酒饮下。杯盏落地时，魏姩用最后的力气，轻声说了一句——“褚曣，若有来世，我愿为草木，也绝不与你相识。”

褚曣看着一幕幕不同的景象在眼前划过，心里觉得十分诧异。

这些事情，从未在他的生活中发生过。

但他冥冥之中又觉得，这些事，都是真的。

是梦？还是前世的他终究不甘那个浅笑温柔的女子就这么含恨死去，所以他的灵魂也跟着魏姩一起重生到了这一世？

这个念头刚一划过，躺在东宫寝殿的褚曣就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终于明白，为何会梦见一些明明从未发生过却清晰得仿若近在眼前的事，为何他看到魏姩哀哀哭泣时，脑海中会有一些想似的记忆。

——因为在这一世，从魏姩睁眼的那一瞬间起，他也带着前世的记忆回到了她的身边，想求一个不同的结局。

他看着眼前一脸忧色的魏姩，一语双关地道。

“魏姩，我回来了。”

第四十四章

大梁二十七年，梁皇下了两道旨意。

一道是判处礼部尚书秋后问斩，全家流放肃州。

一道是册封首辅嫡女魏姩为皇太子褚曣的正妃。

梁皇将吉日定在了花朝节，于是，司针房的嬷嬷们开始十指翻飞，为魏姩缝制太子妃的冠服。

花朝节前日。

魏姩卸去头上珠钗，换上素群，只身一人来到了慎刑司。

“开门吧。”

魏姩漠然地瞥着被关在一间逼仄小屋内的楚含烟，淡淡地吩咐身边的嬷嬷。

嬷嬷连忙恭敬地把门打开，随即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楚含烟头发散乱，目光呆滞地缩在墙角，好像完全没注意到魏姩。

魏姩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冷道。

“我来是想告诉你一身，为了帮你而诬告我父亲的礼部尚书，已经于三日前问斩了。